田十一等人雖然是在船上，但卻依舊見到了無數逃離家園的難民，怎得一個慘字了得。

方臘能夠一呼百應，自然是因爲百姓們都被花石綱害得太苦了。中國的老百姓向來以逆來順受著稱，隻要不是被逼到活不下去就不會造反。

多年來花石綱所到之地賦稅以數倍甚至十倍增加，賣兒賣女者比比皆是。大宋朝的廂軍大部分都是被花石綱逼成流民之人。百姓們賣兒賣女賣自己，還能指望他們去忠君愛國嗎？

這世上的事啊，還真是很難說得清楚。那些個被花石綱、被朝廷、被奸臣們逼得造反的百姓們，當他們拿起了刀，卻又立即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揭竿而起本是爲了保護自己，可當他們手中有了刀，卻又成了最能禍害百姓的一群人。

有道是賊過如梳，兵過如篦。造反的人燒殺搶掠，官府的官軍同樣如此。運河岸邊的那些難民，可說一半是摩尼教反賊害的，還有一半是各州府的官軍害的。

不過說起來，這些個難民還算幸運的，因爲他們活下來了。還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卻永遠也活不過來了。

死掉那些人是沒有辦法自己報仇的，隻能寄希望于活着的人。當造反的人被殺幹淨了，死掉百姓們的仇就算報了一半了，至于剩下那一半，那就不要再指望了。如果一定要留個念想，最好還是指望閻王爺發威。

據說官軍都是保護老百姓的，卻有無數難民在用仇恨地目光怒視着一切官軍。據說造反者是爲了“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卻有大批的百姓在哭訴着摩尼教反叛的殘暴弑殺。

到底誰才是正義的，沒有人說得清楚，隻知道死了很多人，很從人無家可歸。

一路來到無錫，田十一被各種負面情緒塞滿的精神世界裏，終于出現了一小片光彩，因爲正有一人在翹首以盼地等着他。

“十一哥。”

牛小沫用清脆的聲音欣喜地叫了一聲，像小松鼠一樣腳不沾地跑了過來。待跑到十一哥面前時，卻又不好意思撲到十一哥的懷裏，兩隻小腳不停在地面上撮撮着，這才勉強穩住身形，揚着一張燦爛的小臉咧着嘴望着她的十一哥。

直到牛小沫跑到面前，田十一這才醒悟過來，不禁又多看了小沫幾眼。這才多長時間，這小丫頭咋就出落成了這個樣子。雖然一張洋溢着欣喜的小臉兒青澀未褪，眉眼間仍有稚意浮現，卻依舊掩蓋不住蓬勃的青春少女氣息。都說女大十八變，這也變得太快了些。

習慣性彈了牛小沫一個腦崩，微笑地誇贊了小丫頭幾句，立即便向特地來太湖見自己的修化真走去。

這裏的人太多，若是與小沫表現得太過親密，難保梁小妞回去不告狀。你說這梁小妞咋就把方小六那些個缺點都學過去了呢。上次接受江甯知府宴請之後，她竟然偷偷給百花丫頭寫信，說十一哥與一些個變态的老男人一起喝花酒。若不是傳回亂石坡的信都要經過田十一同意，那封信就送到百花丫頭手裏了。

扈三娘新奇地看了看牛小沫，又看了看後面偷偷噘嘴的梁紅玉，心中很是疑惑。

“十一哥身邊到底有多少個小丫頭啊？”三娘奇怪地想到。

艾瑪來到揉着腦袋噘着嘴的小沫身邊，小聲地說道：“小沫長得好快呀。”随後看了看小沫的胸前說道：“再加把勁，把那個丫頭比下去。”

剛剛走過來的梁紅玉聽到這話，恨不得踹番丫頭一腳，但卻不敢真的動腳。

艾瑪不會武功，所以不敢和她打鬧，萬一把番丫頭弄傷了，心中愧疚不說，田無賴肯定也要大發脾氣。雖然不怕他發脾氣，唉！說不怕也不知是在騙誰。

趁着沒人注意，梁小妞出手如電在牛小沫胸上掏了一把，随即滿臉是笑。還好還好，這小丫頭還是太小了。

牛小沫怒目而視，準備再弄些茱萸粉，梁小妞卻小聲說道：“繼續想辦法暗算我，我打算再練練防備人的手段，将來去闖蕩江湖。”

小沫立即垮下臉來，人家有準備了，老辦法自然就沒用了。

此時田十一的臉陰沉地似要滴出水來了，因爲修化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花柱子宮行死了。

杭州府被方臘所占，天賜盟所有的生意都停了下來，但西樓航運公司卻沒有停，因爲航運公司是向田十一傳遞信息的主要渠道。

方臘之前一直在向海上發展，曾與田十一結成暫時的同盟，再加上親妹妹方百花在亂石坡坐鎮，親親的親閨女、侄子方和尚、王寅、婁敏中、厲天佑等人都與田十一交好，方臘便一直沒與天賜盟開戰，但卻硬生生将亂石坡圍了起來，打的是等田十一回杭州将天賜盟招攬到麾下的主意。

摩尼教此時的人員組成非常複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方臘不打天賜盟的主意，但他手下的一些個人物對天賜盟卻全不在意。

包道乙原本是金華山出家的道士，此時已跟了方臘。據傳此人有一口寶劍，号爲玄天混元劍，能飛百步取人首級，被封靈應天師。

一天包道乙去運河的畫舫上享受生活和美女，帶着七分醉意便下令讓目之所及的船隻都向他靠攏過去，并命船上的所有人對他跪拜，還要跳舞供他取樂。

好巧不巧宮行的船剛好經過，船上除了花柱子宮行之外，還有三十幾個苦人幫的船夫，同時跟了十幾名天賜軍的士卒護衛。天賜軍從不會向人低頭，花柱子受天賜軍訓練日久，更不可能下跪跳舞丢了天賜盟的臉面。

眼見宮行的船不聽召喚一路北去，包道乙将臉一沉，立即下令讓護衛他的三條大船追了過去。借着酒勁包道士大聲喝罵手下，說是若不能将逃跑那條船上的所有人虐殺幹淨，就要用他們的命來抵。

包道乙向來喜怒無常，他手下的護衛聽了這話不敢遲疑，瘋狂地追了上去。

宮行所乘的本就是條好船，正速度飛快的向北逃去，包道乙的大船緊追不舍，不料卻有一條商船上的船主想要讨好包道乙，竟是橫着攔了過去。

船上的天賜軍舉了僅有的三架軍弩，直接射死了商船的船主，但兩船卻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