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住口。”宋江黑着臉說道。
其實宋江不黑着臉說話也挺吓人的,因爲長得黑。
李逵這渾人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爲啥就讓宋江給熊住了。聽到他宋江哥哥發火了,連忙“嘿嘿”憨笑兩聲,站回到原本的位置。
田十一本就是來挑事的,立即就想借着李逵搞出點事情來,沒想到宋江立即彎着腰做足了禮數,要請賀大人第一個進入彩篷就坐。
伸手難打笑臉人,田十一笑了笑,便大搖大擺第一個進了彩篷,坐在正中的位置上。
彩篷很大,下首位分了兩側,自然是一側梁山一側天賜軍。
時文彬還算長了腦子,沒把彩篷布置成兩軍談判的樣子。若是把梁山賊寇與欽差大人放在一個層面上的話,憑這一點他就可以收拾鋪蓋卷回家了。
宋江坐在梁山一側下首第一把椅子上,梁山其餘頭領也按排序紛紛坐了下來。
再反觀天賜軍一方,隻坐了個孤零零的時文彬,除此外竟無一人落座。
宋江看了看對面空蕩蕩的椅子,也有些不知所措。這時吳用卻搶先站了出來,對着賀欽差拱手問道:“賀大人約我等兄弟見面,不知要商量何事?”
田十一看了吳用一眼,發現是個老白臉。
看着老白臉吳用,田十一冷着臉說道:“朝廷不需要與綠林人商量,朝廷隻需要安排綠林人做事就行了。”
吳用當即就被噎住了,梁山一方立即就有人罵了出來。宋江連忙站起來救火,讓衆兄弟住口,讓軍師坐回來。
最後宋江才抱拳拱手道:“不知賀大人有何差遣呢?”
見宋江把孫子裝到如此程度,十一哥就打算把火燒旺一些。
田十一站起身來,又請宋寨主坐下,然後對着林沖抱拳道:“煩請林教頭起身。”
林沖莫名其妙,他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利索,但聽了這話又看了看宋江哥哥的臉色,終于還是站了起來。
接着,田十一又把關勝、呼延灼、楊志、徐甯、史進、朱仝幾人喚了起來,一時間梁山衆人都不知道賀狗官想要做什麽。
這時田十一施施然說道:“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鼠輩。”
一聽這話坐着的梁山好漢們“呼”的一下都跳了起來,站着的七人卻又連忙坐了下去。林沖坐下的力氣用得大了些,疼得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梁山衆人大罵不止,宋江也壓服不住了。田十一卻哈哈大笑着說道:“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還談什麽招安。宋寨主,你還是先回去整頓好屬下再想招安的事吧。若如眼下這般,就算招安了,你能保證他們再不反出朝廷嗎?”
一句話場間立即安靜下來,宋江的汗都流出來了。田十一這番話,算是徹底擊在了他的軟肋上。
抱拳拱手,宋江拿捏出十足的表情說道:“我這些個兄弟都是迫不得已才被逼上梁山,但拳拳之心不可負也,隻是性子粗野了些,還請賀大人海涵。”
說到這裏,宋江上前一步,仍就抱着拳說道:“賀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說話就是想要說些私密話,也就是背着人的話。綠林道有綠林道的規矩,官場有官場上的規矩。欽差大人前來招安,梁山必須要有所表示才行,這就是規矩。
向欽差大人送上謝禮,這事自然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進行,借一步說話也就成了人之常情。
彩篷裏的所有人都做好了賀大人與宋寨主暫時離場的準備,哪想到賀大人卻說道:“借到是可以的,什麽時候還呢?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宋寨主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彩篷裏所有人都吃驚地望向欽差大人,不少人還挖起了耳朵,認爲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宋江張着大嘴吃驚地看着賀欽差,覺得這位欽差大人的腦袋一定是被門擠過。
時文彬也被賀大人的話雷得夠嗆,但他卻沒忘自己的身份,連忙跑過來說,在僅存的那間廂房裏準備了上好的香茗,請賀大人過去品嘗。
怼人怼到心情舒泰的賀大人沒再堅持,拍着宋江的肩膀囑咐呼保義别忘了還就好,這才去了晁蓋故居遺留下來的唯一房間之中。方和尚緊随其後護衛着,宋江的身後則是跟着李逵。
宋江不論去哪裏始終是帶着小李廣花榮的,但花榮被秦明給弄死了,與欽差大人秘談這麽隐秘的事情,必須要帶着絕對的心腹才行。選來選去,也隻有這個缺心眼的黑貨最忠心,這才無奈将黑旋風帶在身邊。
進了廂房,時文彬在外面關了房門,房間裏便隻剩下四個人。
宋江進了廂房,連忙将臉上的笑容一斂,幹淨利落地雙膝跪地道:“罪民宋江,叩見欽差賀大人”。
站在宋江身後的李逵一臉怒色,但明顯在來之前被宋江告誡過,瞪着眼睛沒吭聲。
田十一心中歎息了一聲。這宋江讀孔孟之道都讀傻了,哪怕讓他坐擁十萬精兵三省之地,他念念不忘的仍是封妻蔭子的正統出身。給他一身七品官袍,他也覺得比去海外小國當個國王光彩。
伸手将宋江扶了起來,還沒等說話,宋江卻說軍師吳用對欽差大人仰慕得緊,也想進來拜見。
吳用與宋江不僅是穿一條褲子的,而且還是穿到一條褲腿裏的,想要把梁山軍勾引出來,隻是忽悠住宋江還不夠。如今吳用自己送上門來,到能省下不少事。
方和尚開了門,吳用果然候在廂房門外。進了廂房,吳軍師同樣恭敬地雙膝跪地磕了個頭。
吳用再如何精明,終究不過是個連進士都沒考上的無用書生。他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東華門唱名,最後爲官一方光宗耀祖,那時雙親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可惜考了半輩子也沒能高中,最後窮困潦倒,這才鼓動晁蓋劫了生辰綱。再後來他結識了宋江,兩個人一拍即合,把接受朝廷招安換上一身官袍,當成了畢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