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紙上的十幾個名字,腦子裏還沒捋順清楚的張叔夜更加迷惑起來。
田十一頗爲正式地一揖到地,對着張叔夜說道:“賀某不能插手軍伍,這些人都是棟梁之才,望張大人以國事爲重,對這些人照拂一二。他日若有戰事,這些人能挽狂瀾于既倒也說不定。”
說罷,田十一轉身便離了張叔夜的軍帳,張老官看着手裏的名單更加錯愕起來。
一般人這樣做隻會有一個目的,那便是要扶持自己的勢力。可這份名單中的人,卻大多不是他的屬下,甚至于還是仇人。說姓賀的小子想要扶持勢力,這理由就說不通了。
排在第一位的嶽飛就不必說了,東昌府的兵馬都監張清、被賀不凡放出來蒙着臉的死囚盧俊義、死囚的家奴燕青,這些都與姓賀的有過交集,張叔夜都能夠理解。可接下來這些名字,分明就是梁山上的賊寇啊,賀小子就不怕這些人記恨于他,将來找他尋仇嗎?
田十一自然是不怕尋仇的,因爲但凡哪個名字膽敢記恨十一哥,都不可能活着見到張叔夜。
大公無私一心爲國的賀不凡,與卑鄙無恥的賀不凡,在張叔夜的腦子裏打起架來,也不知最終哪個賀不凡能打赢。但那些個名字張老官卻是記住了的,他并不會因爲賀小子的一句話就照拂名單上的人,但他卻會認真去觀察、去了解。若那些人真的是棟梁之才,張老官自然要爲國舉賢。
名單裏肯定是沒有林沖的,因爲林沖若入朝爲官的話,一定會被高俅給玩死。
至于林教頭最終會走向哪裏,這不僅要看田十一的橄榄枝,還要看林沖的選擇。他若執意不肯加入天賜盟,田十一也不打算逼他,隻要不與自己爲敵,林沖想去哪裏當然可以自由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力,田十一不會剝奪林教頭的這種權利。
從張叔夜的軍帳裏出來,田十一猛地看到小嶽嶽正跟在梁小妞的身後,兩個人鬼鬼祟祟不知要去幹什麽。
田十一心中一緊,雖然知道梁小妞早晚要嫁人的,但這兩個人真的不合适啊。不論嶽飛還是梁紅玉,都是極度強勢的人物,兩個強勢的大宋名将若真走到一路去,還真稱得上福禍難料。
更讓田十一擔心的是,可千萬别把嶽雲給整沒了。
王進猜出了十一哥的擔憂,連忙說兩人去的地方是傷兵營,應該是嶽飛求到梁紅玉的頭上,想去看看天賜軍救治傷兵的情況,不會有什麽私情。随後王教頭又隐晦地提出,梁紅玉已經有了心上人,自不會對嶽飛有何想法的。
聽王進說起他女徒弟的心上人,田十一沒敢接話。身邊和梁紅玉年齡相當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去掉方和尚和楊再興,真的就隻剩下他田十一了,這話怎麽接?
循着嶽飛與梁紅玉的方向,田十一帶着王進來到了傷兵營。
向來不忿于番丫頭的梁小妞,此時卻被艾瑪訓得連頭都擡不起來。嶽飛也是局促地站在一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消毒不得進入傷兵營,這是十一哥定下的規矩,任何人都不得違抗,這其中也包括十一哥自己。
有十一哥求情,艾瑪立即換了一副溫婉的表情,連忙爲十一哥和衆人去拿消過毒的袍子、鞋子、口罩和帽子。
梁紅玉見番丫頭變臉如此之快,立即小聲罵了句狐狸精,随後狠狠瞪了田無賴一眼。田十一大感冤枉,本就是梁小妞不遵守衛生條例,又幹自己什麽事。
王進對徒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有些頭疼,好在梁紅玉隻是潑辣一些而已,若是如方小六那般跳脫的話,估計王教頭就要将徒弟逐出師門了。
嶽飛多日來欲見欽差大人而不得,今日好不容易見了面,偏又沒時間詢問心中的疑惑。
傷兵營裏的一切對嶽飛來說,實在是太驚奇了。裏裏外外若要用一個字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幹淨”。若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非常幹淨”。
嶽飛這一輩子,就從來沒見過這麽幹淨的地方,一時間搞得他連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了。
傷兵都穿了統一的病号服,潔白如雪。不論天賜軍的傷兵還是州府軍的傷兵,盡皆如此。沒有濃重的血腥味兒,沒有成群的蒼蠅,隻是偶爾會聽到某個傷兵壓抑地呻吟聲。
旁邊單獨的小帳篷上挂了塊木頭牌子,上面寫了“手術室”三個字。
嶽飛站在外面翹腳觀瞧,發現所有的器械都在開水裏煮着,超高度白酒和鹽是用來消毒的,還有些針線不知有何用處。
此時許叔微正在手術室裏忙碌着,他原本以爲自己要窮盡一生的時間才能學到田十一的刀圭之術,沒成想來到京東西路以後,田十一竟然直接傳給了他。
剛開始的時候,許郎中還以爲田十一傳授刀圭之術時定會有所保留,後來才發現,自己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獨門秘技傾囊相授,自然要有所交換的。當田十一提出讓許叔微爲天賜軍至少工作二十年的要求後,許郎中沒口子答應下來。十一哥待人寬厚,許郎中所有的想法在天賜盟都能實現,隻要田十一不趕他,他打算工作一輩子。
在十一哥的授意下,艾瑪爲嶽飛講解起外科手術以及應急救治的知識。當小嶽嶽正懊惱自己無法一下子領會如此多的知識時,賀欽差卻突然許諾,說是嶽鵬舉将來有了自己的軍隊,可以派人到他這裏學習刀圭之術。
嶽飛心中大驚,沒想到欽差大人願意将自家的秘術無償相贈,心裏面立即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對着賀欽差一揖到地,小嶽嶽擡起頭來,發現欽差大人已經走遠了。嶽飛的心裏再度疑惑起來,賀大人對自己好到沒話說,可爲啥總是疏遠自己呢?
經曆了一整天的厮殺,州府軍的營帳早早沒了聲音,天賜軍卻按小組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