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六覺得自己沒想到是對的,誰家的知縣大老爺上任不去縣衙,反到是隐瞞身份先買宅子後開酒樓?又有誰家的知縣大老爺會暗地裏抓了縣尉、滿衙的官吏、馬步弓手和所有的衙役?又有誰家的知縣大老爺,會把自己的告身當成賀禮送到縣丞的府上?
“不對……不對……”
王定六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梁山的扈三娘明明跟在他身邊的,此事又該如何解釋?到底是扈三娘投了官府,還是賀知縣是梁山好漢假扮的?
王大官人整個人徹底懵住了。可萬萬沒事到,讓他更懵的還在後面。
縣尉劉青以及縣衙裏的各部吏員彙聚到一起,随後齊齊來到“賀公子”面前,又齊齊施禮了聲“拜見知縣大人。”
半條街一時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冒充賀知縣的田十一揮了揮手,徑直向林縣丞的府中走去,劉青等各級官吏緊緊跟随于後。
一時間半條街都吵嚷起來,所有人都在猜測着這位新來的賀知縣擺出這麽大的陣仗,到底是爲了什麽。更有那腦筋活絡些的立即想到問題的關鍵,這些個人平時都是以林縣丞馬首是瞻的,如今怎麽一下子就投到了新任知縣老爺的門下去了。
王定六此時有些害怕,連嘴唇都變了顔色。他是親眼目睹這些人被賀公子抓進府裏的,沒想到僅用了半個夜晚的時間,賀公子便收了所有饒心,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他知縣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那扈三娘又如何解釋?
一聲“拜見知縣大人”之後,立即就有縣丞府的仆役向府裏面跑去,想要禀報給縣丞大人,但卻感覺腳上一沉,就好像腳掌和地面長在了一起一樣。低頭一看,卻是一隻大腳将他的腳踩在霖面上。再一擡頭,一個帶刀的漢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此時林縣丞還不知道府門外發生的事情,但他依舊十分惶恐。作爲定陶縣的土皇帝,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
昨晚的事情林縣丞自是知道的,而且還擔憂了整整一宿,也在後院的地窖裏躲了一宿。雖然搬救兵的人已經早早派出去了,但最快的一方也要中午才能趕到。眼看着祝壽的人逐個登門,他這才從地窖裏爬了出來,卻依舊膽戰心驚。
來祝壽的人很多,幾乎都是商賈,林縣丞隻是随意應付了幾句。
有正在院子裏忙碌的仆役遠遠看到縣尉大人進得府來,立即跑到縣丞大人面前禀告。
林縣丞心中一驚,連忙轉身,卻突然看到臉色有些灰暗的劉縣尉正走了過來,劉縣尉身後是呼呼啦啦的各級官吏,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都到齊了。
林縣丞腦中有些恍惚,立即就想追問劉縣尉,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劉縣尉以及各級官吏被抓,這隻是手下的家丁回報的,難道是出了差錯或者誤會?
爲了不丢臉,林縣丞笑着對劉青問道:“劉縣尉昨晚……睡得可好?”
劉青睡得自然不好,心裏面罵着“好個屁”,臉上卻堆出笑容拱手了幾句祝壽的話,随即站到田十一的身邊,再不言語。
林縣丞環視一圈,眼睛裏自動過濾了田十一這稚嫩的少年,卻發現各級官吏不僅臉色灰敗,而且目光所及之處紛紛低頭,竟沒一個敢與他對視的。縣丞大人雖有官威,便還不至于讓衆官吏怕成這個樣子,林縣丞心中再度疑惑起來。
衆官吏此時都在等着賀知縣賀大人話,他們昨晚在家中睡得好好的,卻突然被闖入的賊人所綁。到了那個滿是囚籠的園子後,竟是直接有人讀出了他們所做的惡事,随即便是勒令他們畫押認罪。罪名自是不能認的,立即便有些罪名重大的被打了闆子,還有的手指甲裏被釘了竹簽子。
受刑的人都堵了嘴,所以沒有慘叫,但那凄慘的模樣卻讓人心驚。眼見着不畫押便要一個個受刑,官吏們立馬就慫了。
除了少數幾個受了刑被扔進囚籠裏的,其餘官吏都在供詞上畫了押,連劉縣尉都沒能例外。
此時衆人心中還存了些僥幸心理,覺得這是一群被綠林道義沖暈了頭的江湖俠士,畫了押也不會有何事,哪成想那少年竟當衆取出了他的告身,竟然是前來上任的知縣老爺。
都是在官場上混了多少年的老滑頭,官吏們自是知道“賀知縣”如此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與林縣丞争權而已。有那愛記仇的,此時已經想好如何向監察禦史揭發賀知縣的爲非作歹了。
這時,年紀輕輕的“賀知縣”竟然訓起話來,話裏話外都是蔡相公對于定陶縣的現狀如何如何不滿,對各級官吏的行爲如何如何的痛心,甚至還隐隐提到官家的期望什麽的。官吏們立即明白過來,難怪這年少的賀知縣會如此大膽,原來他竟是蔡相公的人,很有可能還是見過當今官家的。
蔡京此時雖已緻仕,但爲相多年黨羽遍布下,自是沒人敢惹的。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蔡京聖眷未衰,不上哪便會再度拿回相位。賀知縣有這層關系在,還真就沒人敢招惹了。
自己是蔡京蔡相公的人,這自然是胡扯的,不過是扯着虎皮作大旗而已,但卻沒人有辦法揭穿他。實際上也沒人敢做類似的假冒之事,因爲被蔡相公知道後,那鐵定是要往死裏整治的。但田十一怕暴露嗎?
田十一之所以扯蔡京的虎皮,自然是爲了鬥倒林縣丞,因爲林縣丞的娘子是梁師成幹兒子的遠房表妹。想要徹底掌握住定陶縣的權利,必然不能像山賊一樣把不聽話的官吏一股腦殺光。因爲那種做法等同于謀反,立即便要被廣濟軍圍剿了。
按理來,田十一名義上也應當算是梁師成的人,很可惜田十一此時不是田十一,而是賀不凡。再了,就算林縣丞知道田十一也是梁師成的人,難道就會把權利還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