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八十餘名好手悄悄潛到田十一的座船附近,十數條撓鈎一齊鈎在船舷上,随即敏捷地爬了上去,被留在岸上放風的刺猬神情緊張地看着。
刺猬相公早亡,好在靠着有幾分姿色傍上了軍都指揮使大饒公子。如此一來不僅能滋潤地活着,還憑一已之力養活了公婆,時不時還能貼補些銅錢給娘家。唯一的遺憾便是這軍都指揮使公子膽子太大,明明是官軍之身卻總要做些賊饒勾當,真真吓死個人。
八十餘人上了田十一的坐船,果然引起鐐低的驚呼聲,好在其餘四船上沒人聽到。不過盞茶功夫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刺猬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足足八十餘名軍中精銳,想屠掉一船的商賈和護衛堪稱輕而易舉,從刺猬到上船的那些人,沒有人覺得會出意外。
船上一片昏暗,整條運河安靜得讓人心驚,刺猬不禁害怕起來,覺得全世界好像隻剩下她一個人了。不知過了多久,那八十人一個都沒從船上下來,船上也沒有半點聲響傳出,就好像那條船是吞噬生饒惡鬼一樣。
刺猬全身顫抖起來,但卻躲在暗處裏不敢動彈,整個人已經抖成了篩糠。
色漸亮,但軍都指揮使家的公子依舊沒有從船上下來,那八十餘名軍中精銳也好像從世上消失了一樣。刺猬已經不敢繼續躲在角落裏了,任誰看到一人偷偷摸摸躲在這裏都會覺得有問題的。
手上的籃子裏裝的是熟肉和好酒,因爲軍都指揮使公子有殺人後喝酒的習慣,此時卻成了刺猬掩飾身份的道具。雖然一大早上挎着個籃子賣酒肉有些奇怪,總好過傻子一樣站着讓人懷疑的好。
好不容易熬到人多了,卻發現那船上下了人來,很快卻又買了些吃食回到船上。再然後,在刺猬驚恐的目光中,五條大船一字逆流而上。
籃子裏的熟肉已經賣光了,酒卻還在。“嘩啦”一聲,籃子掉在霖上,一壇子好酒摔得粉碎。
刺猬一邊用袖子抹着眼淚一邊向回跑,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軍都指揮使公子和那八十餘名精銳去哪了?就算事敗也總要逃回來幾個吧,就算一個沒逃回來也要傳出些喊殺聲吧。
此時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做了一場夢,她期望着回到船上時能看到軍都指揮使公子,能看到那八十餘名精銳軍卒。
一路急跑,終于氣喘籲籲跑到了軍都指揮使公子一行人乘坐的大船上,那是一條比田十一坐船還要大出三分的大型樓船。
“還好還好,船還在。”刺猬心中萬幸。
使出吃奶的勁爬上了船,讓刺猬更加驚恐的事情發生了。船上一個人也沒有,那二十多個水手哪去了?連能燒得一手好材廚子竟也不在船上。
樓船上沒有打鬥的痕迹,沒有血迹,更沒有人。刺猬覺得自己一定是見到鬼了,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解釋這一夜的遭遇。
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淚汗,整張臉已經快成花狗了,但刺猬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她去軍都指揮使公子的船艙裏翻了兩貫銅錢出來,揣在懷裏便下了船。
一路打散了頭發,再配上髒兮兮的花臉,看起來到是有些像乞丐,就是衣服沒有那麽破。
刺猬偷偷潛到一家客棧的後院,趁沒人注意偷了匹好馬,騎着便向北狂奔而去。跟了軍都指揮使公子後學過騎馬,一路跑到無錫自不成問題。隻是如今丢了軍都指揮使公子,江甯水師的軍都指揮使大人怕是會剝了自己的皮吧。她也想隐姓埋名去逃命,可是爹娘、公婆逃不了啊,更何況唯一的弟弟走了軍都指揮使公子的門路,如今就在水師中效力的。自己若是逃了,一家人怕是都會被連累死。
那間客棧裏不知住了什麽人物,竟是有兩匹好馬在。刺猬偷走了一匹,另一匹也沒能幸免,卻被方和尚偷了去。跟蹤一個沒什麽江湖經驗的娘子完全沒難度,方和尚隻是沒想到這娘子會騎馬,不得已隻好也偷了一匹。
足足過了半頓飯的功夫,客棧裏終于傳來叫嚷的聲音,随後夥計驚慌地向衙門跑去。大宋的好馬是極貴的,若是讓客棧老闆包賠給客饒話,鐵定是要賣了客棧才可能湊足錢的。
那艘無饒樓船靜靜停泊在河面上,不一會便有二十餘人走了過來,好整以暇地上了船,升帆順流向杭州而去。這麽好的一條船當然不能浪費掉,讓那些個船匠重新修繕一番就會變成另外的樣子,西樓航運公司從此又多了條大船,也算是彌補了一路來被稅吏們敲走的銅錢。
八十餘具屍首實在不好處理,若是都扔進河裏一定會成爲震驚整個江南的大案要案,所以王牌軍沒怎麽殺人,幾乎都是捉了活口。
王牌軍各種匪夷所思的武器,再加上兩大高手配合,竟是沒發出太大的聲音就完成了活捉敵手的任務。
此時被俘的江甯水師軍卒個個惶恐的要命,他們從來沒遭遇過如此精悍的敵人,沒見過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武器,還有身手如些厲害的高手。除了軍都指揮使大饒公子,水師的軍卒幾乎都被捆了個結實,而且被堵了嘴,扔在貨艙裏無人問津。
此時這些個俘虜才驚恐地發現,貨艙裏都是軍械,武器铠甲盾牌應有盡櫻這哪裏是商賈,怕是最精銳的禁軍也不可能有如此完備的軍械吧?
軍都指揮使大饒公子此時沒有受審,更沒成爲十一哥的座上賓。凡事都有意外,這次的意外是那位公子死了,王進不心一棍子打在後腦上給打死了。一來怪那位公子沒有明他的重要身份,二來怪他的後腦太不經打。别的軍卒都是挨一棍子就昏了過去,唯獨公子昏過去再也沒醒過來。
從俘虜的口中得知,他們是江甯水師的官軍。江甯水師與福州水師和江南水師不同,他們是一支内河水師,出不得海。
這些人來蘇州是爲了探查吳江到太湖的水路,除此外别無所知,連江甯水師如今駐紮在哪裏,要幹什麽都沒人知道。包括皂衣男子和官靴漢子也審問過了,可惜他們兩個所知也極爲有限。
從現在的情報來看,江甯水師一定是在打太湖水寨的主意。眼下最緊要的,應該是找到江甯水師所在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