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取下李騎士手中的瓷杯說道:“不,應該說,是李芬利之父騎士閣下将造出世界上最強大的帆船,并且會由那些帆船組成一支無敵的艦隊。”
李騎士“咯喽”一聲又打了個水嗝,吃驚說道:“我?您是說我嗎?上帝保佑,您想讓我爲您工作嗎?這太讓人不敢相信了,我真的有這種榮幸嗎?”
得到田十一确定的答案後,兩人熱烈地讨論起來。從平滑船體到三角帆的裝置,再到密閉艙,兩人一直談論到晚飯時分。
兩個人的情緒是興奮的,熱情是高漲的,現實是骨感的。原因非常簡單,沒有錢。
田十一決定讓李芬利之父先閉門造車,等到有實力後再進行實踐。想要造出新的帆船來,那絕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
李騎士卻不知道,他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了,在田十一說出“伯努利效應”的時候,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田十一沒想過當大英雄,更沒想過做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但他帶到這個世界的技術,卻必須屬于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他絕不可能允許李芬利之父将這些技術帶到西方去,如果他有那樣的想法,田十一不介意昧着良心殺人滅口。
接下來田十一與李騎士談起雇傭所有西方人爲他工作的事情來。
田十一打定的主意是,先要建立一個秘密基地,練兵的事隻要不讓牛家村衆人靠近那片亂石坡就能暫時隐瞞。人是多了點,但可以謊稱是爲了守衛才安排如此多人。至于太湖衆人留在杭州左近,總還是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早晚是個麻煩,田十一準備回去立即想辦法,成立一個镖局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聽田十一說願意雇傭牛家村所有人,工錢與宋人完全相同,暫時沒有工作可做的也會提供糧食先養着,李芬利之父覺得上帝終于“顯靈”了。
李騎士不是傻子,這位被稱作十一哥的少年,不僅将他們賣掉的女孩子們送了回來,還願意爲所有人提供工作,肯定有着某種目的。隻是牛家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位,哪裏還有值得十一哥圖謀的東西呢?
聽說十一哥要在奧利給阿多苦修的地方修建工坊,李芬利之父這才明白過來,人家是看中這塊地方了。
牛家村的土地并不是李芬利之父等人的,他們隻是在這裏居住而已,本就沒權利阻止人家在這裏修工坊。他們所要做的,不過是幫忙隐瞞工坊的存在,避免十一哥“競争對手”的商業刺探而已。
如此天賜良機,李騎士再一次認定是上帝賜予他們的機會。
聽說隻要大家工作中不耍滑頭,遵守“勞動合同”,不打擾“研發工坊”,保守生産中的秘密,十一哥甚至願意捐助他們建造一座華麗的教堂,李芬利之父聽了差點兒沒哭出來。
李騎士第一時間召集全村人過來,将十一哥的善舉講給大家聽。那些村民眼淚汪汪地望着田十一,感動得無以複加。
他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雖然宋人和宋土一直在排斥他們,但他們卻隻能将這裏當做家來對待。因爲父輩口中的故鄉對于他們來說,是那樣的遙遠,那樣的陌生,就算能夠回去也依然是兩手空空并且不被接納。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享受與宋人同等的待遇,如今隻需要幫十一哥做些工作并遵守合約,就能過上與宋人一樣的生活,那還有什麽不肯的?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一座莊嚴神聖的教堂矗立在牛家村,仿佛感受到在肅穆教堂裏祈禱的奢侈與幸福。
這些人早已熟知了宋人的禮儀,一起向這位年輕瘦弱的十一哥跪了下去。無數贊美、祝福與感恩的話,潮水般将田十一淹沒。
名叫艾瑪的女孩哭得一塌糊塗,發誓要一生做尊貴主人的奴仆。
奴仆是不收的,但田十一卻決定将她帶在身邊。一來是看着養眼,二來艾瑪居然從小就學習宋人的文章,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此時的田十一很需要一個會寫字的助手,因爲許多繁體字雖是勉強認得,寫出來卻總是出錯。
最最重要一點,艾瑪會削鵝毛筆。隻要帶着艾瑪,田十一就可以擺脫毛筆的折磨了。
這些西方人原本生活在杭州城裏,生活還是過得去的,艾瑪這才有機會學習讀書。後來被迫搬出城外,這才失去生活來源。
因爲高知府不許番人在城裏過夜,如果在城裏做工的話,老早就要出城回家,試問又有誰會雇傭總是早退的番人呢?
讨論學術問題總是很耗費時間的,從亂石坡回來後和李騎士說了數個時辰的造船構想,此時再想進城已經有些晚了,田十一無奈隻好帶着衆人在牛家村休息一晚。
最好的房間自然要留給貴客,可惜依然很破,正是李芬利之父的屋子。
田十一借着昏暗的燈光寫着“練兵實紀”,完全用簡體字書寫,到是不用擔心被艾瑪看懂,隻是過後還要再謄寫成宋朝文字有些麻煩。
羽毛筆磨得有些秃了,不是很好用,但鵝毛這東西牛家村買不起,所以隻能明日回城後再讓艾瑪削支新的。
鵝毛筆用久了筆尖容易變形,所以想要經常用的話,離不開手藝精良的老師傅。
艾瑪不是老師傅,但李芬利之父說她的手藝很好,隻好姑且用她了。誰讓其餘會削筆的師傅都已經死了呢。
天色已經暗了,但艾瑪卻磨蹭着不願離開房間。做爲助手自然應該留在主人身邊,可留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房間裏,實在是有些不方便,所以田十一仍是催促艾瑪快點回去休息。
戀戀不舍地走到門口,艾瑪突然回頭說道:“十一哥,你是個好人!”
這特麽,田十一突然覺得屋子裏,響起心碎的聲音。
前世唯一一次表白,唯一一次被拒,聽到的就是“你是個好人”這句話,沒想到這一世再次聽到了。
有誰會無故說“你是個好人”呢?艾瑪會,而且是由心而發,擾得十一哥心裏一陣亂麻,似是再度被人拒絕了一樣。
“我不是壞人,也不是好人,所以不要對我說,你是個好人。”田十一爲了确保以後不再體驗心碎的痛感,對艾瑪說了一句。
“好的。”艾瑪回道:“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好人。”
田十一:“……”
艾瑪推開門,突然發現外面站了四個人。牛臯、牛小沫、李芬利之父、凱瑟琳。氣氛似乎不算融洽,兩個女孩子臉色绯紅,兩位父親怒目而視,也不知在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