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正在撐船的小狗子比劃下手勢,小狗子心領神會,連忙将船篙交與牛小沫,他本人則是順着船舷滑到了湖裏。
兩船已相距不遠,正在毀屍滅迹的國丈範權,正奮力掀着沉重的麻袋,根本沒發現自後方駛來的田十一等人。
眼看着第二個麻袋滾過船舷,範國丈終于松了口氣。卻不知爲何,那麻袋卻又猛得滾回到船上。
“啊”的驚叫一聲,範權被吓得坐在船上,險些從另一側滾落到湖水裏去。兩條腿抖得像篩糠一樣,雙腿間立即濕了一大片。
“你不要怪我。”範權哆嗦着聲音說道:“到鬼差那幫我說幾句好話,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家人的。”
說到這裏,範權本想爬起來,再度将麻袋推進湖中,不料卻感覺衣領一緊,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拉進了湖裏。
渾身濕透又喝了好幾口水,被吓得魂不附體的範國丈,終于被弄到了田十一的船上。
他本以爲是遇到了水鬼,卻不料是被人給擒住了。
驚魂未定的範權連忙求饒道:“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小的……”
“田十一?”範權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誰,驚呼了出來。
一見是田十一,範權心中驚懼立減,怒火猛地沖上腦門。
“小子,你活膩了嗎?”雖然範權仍是腿軟到站不起來,卻不妨礙他用以往高高在上的心态和姿态,指着田十一喝罵起來。
看着落湯雞一樣的範權,田十一歎了口氣,不知這人咋就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呢?
陰着臉,田十一沉聲問道:“你是想死?還是想死?還是想死?自己選一個吧!”
“你……”
範權憤怒,随後終于看清了眼前情形。這船上都是田十一的人啊,又是在湖上,他若殺了自己向湖裏一扔,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好在此時的小狗子全身上下水淋淋的,亂發沾在臉上,範權沒有認出他就是白日裏的龍虎山高人,否則怕是立即就要羞愧到投湖自盡了。
雖然形勢不利,但在田十一面前高高在上的感覺,早已深深刻到了範國丈的骨子裏。
範權心中驚懼,嘴上卻兀自說道:“吾乃國丈,乃大王賬下第一謀臣,你怎敢害我?”
田十一覺得這人的腦子一定是壞掉了,回頭說道:“麻袋、石頭、繩子。”
“你……你……我……我……我不想死。”
對于死亡的恐懼,終是戰勝了骨氣,範權又驚又怒又憋屈地喊出這四個字。
田十一單側嘴角微微上翹,百花心中開始爲範權悲哀起來。每次見到十一郎嘴角微微上翹,必将有人會倒黴,也必将有人會遭了十一郎的算計,這次明顯是範國丈了。
“不想死就求我呀!”田十一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賤賤腔調說道。
牛小沫與小狗子一齊被十一哥的腔調吓了一跳,同時一緻認爲,看來十一哥是打算氣死範國丈,免得身上有刀傷。隻是,淹死不是更合适嗎?
至于十一哥如此欠揍的腔調,二人微微偏頭,果然看到兇狠瞪着他們的牛臯。呵呵,還是不要說出去的好,誰敢到處亂說寨主的壞話,誰就一定會變成欠揍的那個人。
田十一記憶裏确實沒有範權的容貌,但卻有他做下的事。既然範權是以謀臣身份來的杭州,當初将前任田十一棄在街巷之内,又怎麽可能與這範權沒有關系?
雖然此十一已非彼十一,但不論是爲了心安,還是爲了以後沒有麻煩,這仇卻是必須要報一下的。雖是沒打算弄死範權,活罪卻也不能讓他少受。更何況,如今的十一郎,那可是很記仇的。
“士……士可殺……不……不……”
範權腿上嘴上一起哆嗦,卻仍是不肯服軟。
“士你個頭。”田十一罵道:“你也敢稱‘士’?有哪個士子是像你這樣沒骨氣的?有哪個士子會像你這樣殺死自己的親信手下?有哪個士子會尿在自己褲子上?味真沖,離我遠點。”
雖是被小狗子從湖裏拖了過來,但那味道卻依然殘留在範權的身上。如今被田十一一句話挑明,範國丈羞得都想自己跳進湖裏去了。但生的欲望是世上最強大的欲望,能下決心去死的人,不是心理上需要治療,就是真的遇到過不去的坎了。
田十一這些話聽起來似是有些過份,似是有些侮辱範權之嫌,但十一郎的胡鬧,卻從來不是單單爲了胡鬧而胡鬧。
方百花與牛臯對視一眼,同時覺得範權的悲劇不過剛剛開始而已。十一郎既然用起了胡鬧的法子,必定是有什麽目的了。
要說百花和牛臯,還真是眼下這個世界最了解十一郎的人。
田十一羞辱範權隻是爲了報仇嗎?要報仇扔湖裏就完了,哪裏用這麽麻煩。田十一如此做,是爲了徹底打掉範權的自尊,之後才能進一步将其拿捏住,因爲田十一不想回晉州,更不想讓名義上那個賊老爹,來打擾自己。這裏面自然要有人幫他出把子力氣才行,而範權的身份,卻是再合适不過了。
“我……我……”
範權的心中在掙紮着。
從前一直對他唯唯諾諾的田十一,如今卻要自己低頭求他,心理這一關實在難過。可是當他看到扔在面前的麻袋和繩子時,整個人立即崩潰了。
“十一郎饒命,饒命啊……”
範國丈終于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哀求起來。
“唉,乖!”田十一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道:“你看,這多好,不想死就說嘛!”
範權哭得期期艾艾,田十一一邊讓小狗子去幫範國丈毀屍滅迹,将後一個麻袋沉入湖裏,一邊讓小沫去船艙裏看看,有沒有筆墨紙硯。
聽說這遊船裏還真有那些東西,田十一就請範國丈到艙内寫封信。怎奈範權掙紮了半天,兩條腿卻是軟到站不起來,無奈才由牛臯提着他,拖到了船艙裏面。
看着抓了筆卻抖個不停的範權,田十一說道:“國丈若是寫不得字,便隻能下湖去陪那兩個兄弟了。”
範權一聽,連忙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涕淚,狠狠喘息了幾下,這才穩定了一些,手也算不那麽抖了。
提着筆看着田十一,範權心中開始打起小九九,心想等到自己脫了困,就算拼着被晉王責罰,也一定要虐殺這小賊,以雪今日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