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快步向遊船跑去,一頓翻找,竟是找到了繩子和麻袋,也不知這遊船的原本主人,是否常幹“闆刀面”的買賣。
将伍德堵了嘴綁成粽子模樣,又尋了塊大石頭,将人和石頭一同塞進麻袋,又紮死了袋口。在牛小沫的幫助下,兩人齊心協力将兀自不停蠕動的“粽子”拖到船上,小沫豎起船篙用力一撐,遊船便向湖中行去。
此時的西湖比後世要大一些也深一些,隻是沉個人在湖底,仍有可能被發現,隻好往偏僻一些的地方去。就算被發現了,估計也已經辨認不出是團練使伍大人了,又有誰能想到是十一郎殺的呢?
距離岸邊足夠遠了,田十一深深吸了口氣,将仍在蠕動的“粽子”,從船上推了下去。
眼見麻袋輕松穿透湖面沉了下去,“咕噜噜”一連串水泡從湖水裏面冒出來,田十一的呼吸驟然急促了幾分。
對于一個講文明、懂法律的現代人來說,殺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第一次。
牛小沫看到十一哥臉色略微發白,就想安慰田十一幾句。生在太湖水寨的她,自然早就見慣了死人,必然也見過殺人。
還沒等小沫開口,田十一卻站了起來,轉身面向西方合起雙手道:“滿天神佛太上老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門。”
小沫愣了一下,見十一哥叨咕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後,臉色已然好轉,不禁明朗地笑了起來。
正在此時,并不多遠的湖上傳來“砰”的一聲,随即便是呼救的聲音:“快快快,有人落水了,快下水救人。”
兩人對視一眼,牛小沫輕呼道:“呀!撞船了。”
說罷,小沫連忙将船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撐了過去。
撞船的位置并不多遠,隻是月色偏暗看不真切而已。
看到其中一條船,十一與牛小沫連連驚呼,那正是牛臯與小狗子劃走的那條船,牛臯兩人本要去接應百花的。
“爹爹不會水。”牛小沫叫了一聲,“撲通”就跳進了湖了。
田十一腦子裏懵了一下。牛臯是太湖水寨的寨主,居然不會水?
很快,一人被從湖裏托了上來,田十一連忙拉着拖到船上,結果卻不是牛臯。
那托人上來的也不是牛小沫,而是小狗子。
此時小狗子也已看清被救之人,不禁愣了一下。他也沒想到,自己摸黑救人,竟然救錯了。
好在此時牛小沫将人托了上來,小狗子與田十一連忙幫手将人弄上船。結果,又不是牛臯。
“爹爹。”牛小沫帶着哭腔喊了起來。
不遠處的小船上突然有人喊道:“牛大哥在這,已經救起來了。”
田十一心中一喜,聽聲音竟是方百花過來了,而且還救起了牛臯。
原來方百花坐了那條小船上岸後,百花突然問那艄公是哪個法堂的。艄公一見被聖女識破了身份,連忙跪下求饒。
一問之下才知道,名叫屠三的屠戶并沒有被人剁了手去,去花船上找方百花的婦人隻是被騙而已,并沒有真的見到屠三受難。
遣走了假扮艄公的摩尼教徒和報信的女子,方百花連忙雇了條小船過來尋十一郎,恰巧救起了落水的牛臯。
牛小沫與小狗子上船,連忙撐船過去接老牛,田十一終于有時間低頭查看被救上來的二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是白日裏偶遇兩次的黑須老者和中年文士,這也算是有緣三次來相會了。
叫了小狗子過來幫忙,連忙按壓兩人的胸口。好在落水時間不長,很快就蘇醒過來,免了田十一爲男人做人工呼吸的尴尬。
兩船相接,方百花面色急迫,叫十一郎快些想想辦法。
田十一一看,老牛臉色發青,便想讓小狗子幫忙,兩人合力做人工呼吸。
還沒等施救,牛臯口中突然噴起水來。這老牛的自愈能力居然如此之強,難怪有不死寨主的名号。
此時一艘畫舫也靠了過來,連忙詢問方才救上的兩人,是不是他們船上的客人。看來黑須老者與中年文士,終是沒有放棄喝花酒的打算,這才與牛臯的坐船相撞,三人掉進了湖裏。
撞船更主要的原因是,老牛怕被摩尼教的人發現,船上沒有點燈。
好一翻忙碌,三名落水者都蘇醒過來,一行人在稍大的那艘畫舫中坐了下來。
畫舫不小,設有單獨的小艙,下過水的衆人向畫舫主人借了衣服,輪換着進入小艙中換上。
互通姓名之後,田十一吓得直接跳了起來。
那黑須老者是宗澤,此時正告老還鄉,被授了主管應天府鴻慶寺的虛銜,準備回東陽養老的。而中年文士則是李綱,此時正因爲京師大水,上疏要求朝廷注意内憂外患的問題,反而被趙官家認爲議論不合時宜,遂谪監南劍州沙縣稅務。
兩個失意人不期而遇,便相約到杭州遊玩一番,以排解心中憂煩,哪想到正在畫舫船頭邀月吟詩之時,竟是讓牛臯的坐船給撞到了湖裏,險些丢了老命。
田十一心中一陣後怕,這兩位絕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更是抗金的中流砥柱。幸虧今天被救了上來,若是就此淹死在湖裏,也不知曆史會偏向哪裏,更不知宋朝還能不能在金軍的鐵蹄下,殘存半壁江山。
黑須宗澤看着牛臯卻突然開口道:“我觀這位壯士撞船時尚在艙内,爲何一撞之下卻翻滾着沖出船頭,落到湖裏?”
牛臯臉上一紅,卻仍是誠實答道:“俺老牛天生怕水,見了水就眼暈,在船艙内本是閉着眼的,不料兩船相撞,将俺摔進了湖裏。”
說着,牛臯還回頭瞪了撐船的小狗子一眼,顯是責怪小狗子開船不看水,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聽了這話,田十一一陣無語,就連牛小沫都小臉通紅。堂堂水寨寨主卻怕水怕到這種程度,也不知他這個寨主是怎麽當上的。
這時李綱突然望着田十一問道:“田公子另一側扇面上,到底題了何字?”
田十一連忙望向黑須老者宗澤,隻見宗澤手撚胡須笑而不語,顯然是拿捏着李綱這位小友的好奇心,遲遲不肯相告。
能遇到數年之後的兩位牛人,田十一很想結識一番,最不濟聊上一會兒混個臉熟也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有了用處,可眼下的情形卻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