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安師爺,伍德俯身将其攙扶起來。畢竟是自家的大功臣,總要禮賢下士一番才好籠住其心。
“不……不好了……”
安師爺摔得呲牙咧嘴,結結巴巴地說道。
伍德心中正美着,到沒将安師爺的話太當回事,隻是随意問道:“成名那小子又惹禍了?”
“不……不是……”
安師爺急得有些語無倫次,磕磕巴巴将劉氏冰果鋪子公開了制冰秘方的事說了出來。
伍德聽了半天竟是沒太明白,這事與自已有什麽關系。
安師爺急得直轉圈,急切說道:“如今整個如意坊的人,都能在自己家裏作出冰來了。用不了兩天,整個杭州城的人就都學會制冰的法子了。”
猛地一下摔進椅子裏,伍德直到此時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劉氏冰果鋪子竟然将秘方貼出去了,如果杭州府人人都會制冰,誰還會去他開的鋪子裏吃冰?自己的鋪子怎麽辦?借下的高利貸怎麽辦?
一瞬間,伍德從天上摔到了地下,所有美好的願望都成了臆想。
伍德和安知禮之前将一切應對方家的辦法都想好了,唯獨沒有想到,田十一會把制冰的方子貼出去。
這叫什麽?這叫同歸于盡!
可是,到是同歸了,也同盡了,受到的損失卻完全不一樣啊。方家五娘子和姓田小子損失的是一間鋪子,自己損失的卻是整整五十間鋪子啊。
伍德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安師爺好一番拍捏,伍德這才緩過神來。眼前總算是不黑了,可他的一生,卻徹底黑了。
“備馬。”伍德大叫道:“老子要去如意坊問問他們,焉敢如此欺我伍德,真當我伍德不敢殺人嗎?”
同樣方寸大亂的安知禮“唉”了一聲,連忙出去叫人備馬。隻是他們兩人忘了,劉氏冰果鋪子公開的方子,本就是人家的,又與他伍家何幹。
……
此時在杭州府衙外側的跨院,捕頭修化真正盤腿坐在差房之内發呆,時不時咳上兩聲,隻是沒有黛玉妹妹咳的凄美。
方和尚當初那一拳是留着手的,所以内傷并不如何重,隻是想要恢複卻仍要許多時日。
近日來知州大人早已對他不滿,甚至生出了想要換人的打算。修捕頭如今兩手空空,本想送份薄禮給知府大人,怎奈實在拿不出錢來,也隻好伸着脖子硬挺着了。
想着想着,修化真心中發狠。“大不了等老子傷好了就去做個飛賊,憑老子的輕功,隻要不去那劉氏冰果鋪子,有誰能奈何我?”
便在這時,兩個捕快卻押了個漢子裏來。
那漢子橫眉楞眼、身寬背闊,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貨色,隻是如今卻老老實實,任憑兩名捕快推了進來。
那漢子瞪着眼睛盯着修化真看了一會兒,那眼神就像在盯着死人,吓得修化真差點伸手拔刀。
“撲通”一下,漢子不知爲何,卻莫名其妙跪了下來,還沖着修化真磕了個頭。
這裏是差房,捕快們進進出出人手不少,修捕頭自然要在手下人面前拿出派頭來。
低頭看了眼跪下的漢子,修化真剛想問話,那漢子就又“撲棱”一下站了起來,盯着修捕頭嚷嚷道:“本……小人來舉告,晉州田虎大王的兒子到了杭州,就藏在如……如……如什麽坊裏。”
修化真滕地一下就跳了起來,随後胸口一痛,咳了兩聲,卻又連忙對那漢子問道:“此話當真?”
那漢子見修化真躍起,條件反射般退了兩步,擺了個防守的架勢,卻将身後的捕快撞得一個趔趄。
在那名捕快的叫罵聲中,漢子連忙收了架勢,對着修化真點了點頭。本想說虎大王的兒子叫田十一,卻想起國丈囑咐自己要少說話,立馬将話咽了下去。
修化真大喜過望,晉州田虎的兒子,若是逮住了,那真是潑天般的大功勞啊。
“你且在這裏候着。”修化真對那漢子說道,擡腳就要去禀告知府大人。
畢竟是江湖上打慣了滾的人物,修化真猛地頓了腳步,盯着那漢子的虎口看了一眼。那虎口上厚厚一層老繭,分明是用慣了刀的。
心中一動,修化真沖兩個捕快使了個眼色。那兩名捕快心領神會,推搡着漢子向差房深處走去,最裏面是個臨時關押疑犯的簡易牢房。
那漢子先是掙紮了幾下,卻不知想到什麽,放棄了抵抗,任憑兩名捕快将他推進牢房鎖了牢門。
見漢子被關了起來,修化真這才放下心來,對那漢子說道:“你且在這裏候着,我這就去禀告大人。若消息可靠,少不了你大把的賞錢。”
見漢子不置可否,修化真這才放心地直奔府衙後宅而去。
知府大人高權此時正在書房,修化真叩了門,進房施了禮,這才小心将有人舉告田虎兒子在杭州的事講了出來。
知府大人聽後明顯震驚了好一會,随即深深地望着修化真不語,看得修化真一陣緊張。
輕輕敲了敲桌案上的一封信,高知府邁着四方步離了書房,隻把修捕頭一個人扔在了房間裏。
修化真滿腦子莫名其妙,不知知府大人到底是何用意。
看了看那封信,最終還是壯着膽取了過來,打算看個究竟。
因爲讀的書不多,修化真很是費了些腦力,終于看懂了信裏的内容。一瞬間修捕頭汗流浃背,雙腿不停顫抖起來,竟怕得連手裏的信紙都險些掉到地上。
信是知府高權的一位同年寄來的,說的是單州豐縣某日突然接到舉告,有梁山泊賊人意欲過境。豐縣知縣立即發動馬步弓手、衙役刀頭,帶領着大批鄉兵在路上設下埋伏,結果梁山賊人生猛兇狠,竟是硬生生殺将出去。鄉兵和衙門裏的差役死傷愈百人,梁山賊人卻隻是死了幾個小喽啰。
知縣将此事上報知府大人,被上官狠狠訓斥了一番。若是等到報進朝廷裏,還不知是否能保住官位。
未曾想,不過幾日梁山大隊賊人竟是殺進了豐縣,知縣一家被殺了個幹幹淨淨,縣内大戶人家幾近死絕,一時間單州境内人人自危。
看完信,修化真終于知道高知府爲何會不發一言了,自己這還真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梁山賊人不是好相與的,晉州田虎難道就得罪得起了?
擦盡頭臉汗漬,修化真将信放回原處,強打精神向差房走去。他已經打定主意,田虎的兒子是惹不起的,那舉告之人卻頗多疑點。
猛地頓了腳步,修化真再次犯起難來。舉告之人來路不明,若是再牽連出梁山或是王慶等人,又該當如何是好?
想來想去,修捕頭覺得還是先行将其關押,不要審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