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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方十三,氣氛瞬間變得尴尬起來。
方七佛摸了摸鼻子,小心開解道:“百花,怎麽說你也是教中聖女,還是早些回去吧。你整日爲那三鄉會奔走,卻完全不理教中事物,早已有人不滿了。”
方百花似是對這聖女的名頭嗤之以鼻。
“這聖女是硬塞給我的,我早就不想要了。更何況摩尼教教義過于偏頗,我很是反感。你再看教中教衆遠超百萬,可教中上層人物又有哪個是真正信了這教的?還不是将這摩尼教當成了謀利的工具。三鄉會雖然不能幫我什麽,而且還要爲那些窮苦的鄉民籌集糧食。可三鄉會卻隻是大家爲了混口飯吃而聯合到一起而已,哪像摩尼教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雖是苦些累些,但一想到能多幫幾個窮苦的鄉民,多救幾個快要餓死的孩子,我這心裏就像喝了蜜糖一樣舒坦。”
“哎!”方七佛歎了口氣,知道在這件事上沒有辦法說服堂妹,隻好改口道:“叔叔嬸嬸過世多年,十三是你唯一的嫡親兄長,你總要回去看看才是。”
“哼!”
提起方臘,方百花當即冷哼一聲道:“哪有嫡親兄長要将親妹妹送與他人做妾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老頭子。”
“老頭子好啊!”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卻是樓下裝死的白胡子掌櫃,端着茶盤上到二樓。“老頭子家産多,用不了幾年就死了。憑方十三的手段,弄死那老頭子的妻兒輕而易舉,到時那潑天的家産,豈不都是方家的?”
百花臉上一紅,啐了老頭一口道:“婁叔父竟說些瘋話。”
婁老頭也不生氣,将托盤上的兩個茶碗分送到方七佛與方百花面前,邊轉身下樓邊對百花說道:“這方家的娃娃裏,也就剩下你這麽個好孩子了。你再看看這些不肖的男丁,一個想用妹妹去換錢,一個混得連自己是姓方還是姓馮都忘了,何苦來哉。”
方七佛聽了這話不以爲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卻又噴了滿地。
他掀開碗蓋,随即轉頭怒視婁姓老者的背影道:“你竟然用喂牲口的草料泡茶?”
婁姓老者哈哈笑道:“一個老貨,哪裏會有好茶?”
方七佛知道,婁姓老者是在報複自己剛才罵他是老貨。但人家輩份擺在那裏,也隻好悻悻的閉口不言。
百花輕輕掀開面前茶碗,方七佛連忙伸長脖子望過來,卻發現瓷白茶碗裏碧綠的茶葉上下起伏着,竟是碗極品好茶。
方百花笑眯眯的将茶碗推到七哥面前,這才說起正事來。
聽百花說了許久,方七佛擦拭着額上的汗水奇怪說道:“前幾日,晉州田虎派了嫡子田定來參加群雄會,方才我以爲,田十一許是與那田虎有什麽關聯。隻是你又說他智計百出,在經商一道上堪稱天才,偏又謙遜有禮,面對黃口稚童也會說聲謝謝,這等做派完全不似晉州那般粗魯模樣。若想查出此人底細,怕是要費些手腳。”
百花本以爲方七佛兼顧蘇杭應奉局、皇城司、隐相梁師成、摩尼教四方消息來源,想要查探突然出現的田十一底細應該很輕松才是,沒想到連七哥都頗感棘手,不禁有些犯起愁來。
見百花皺眉,方七佛調笑道:“我家五妹莫不是真的有了心上人?”
名爲婁敏中的白胡子老掌櫃,聽着樓上百花的羞惱和方七佛的壞笑,不禁揪着胡子沉吟起來,口中喃喃道:“田十一,莫非,是那個孩子來了?”
一道驚雷炸響,似睡非睡的田十一被驚醒過來。眼見門外瓢潑大雨,十一連忙起身,想要裝了門闆打烊。
黑影一閃,一個手持鋼刀的漢子如閃電般竄進屋來,那刀上還沾染着血迹。
田十一心中一驚,心說這杭州府的治安也太差了吧。定睛一看,卻發現那人身穿公服,居然是個捕快。
捕快瞥了田十一一眼,提着鋼刀一閃身就竄進後院,身法飄逸迅捷。随即,廚房裏便是叮叮當當一陣亂響,也不知打碎了多少家什。
見後院無人,捕快又轉身躍到鋪子裏,瞪着田十一吼道:“那野漢子逃哪去了?”
聽到後院那些用來賺錢的家什碎了不知多少,田十一眯起了眼睛,在心裏的小黑賬上狠狠記了一筆。若是有機會,一定要連本帶利一起讨還。
眼見十一臉色呆滞,捕快恨鐵不成鋼地“嗐”了一聲,提着鋼刀竄進雨幕之中。
田十一剛想裝上門闆,那捕快卻又唰的一下竄了回來,盯着十一道:“我乃府衙捕頭修化真,若是見到一個手使鐵錘滿臉黑毛的賊人要立即報官,窩藏欽犯者與欽犯同罪。”
說罷也不等田十一答應,捕頭修化真義無反顧再次沖進瓢潑大雨之中。
連忙上了門闆,十一一邊心疼後廚裏的瓶瓶罐罐,一邊咬牙切齒詛咒那修化真,真的是繡花針。
“撲通”一聲巨響,鋪子裏的桌椅闆凳被震得一陣顫動。
驚愕的回過頭來,田十一發現地上多了個人。
那人身材壯碩,胸口一片血迹,胡子濃密得吓人,連眼睑部位都長出黑黑的毛來,不是那黑毛賊人還能是誰?地上一柄錘頭比籃球還大的圓頭短柄鐵錘,将四塊青磚砸得粉碎。
田十一沒想到,那繡花針捕頭要找的野漢子會在房梁之上,他是什麽時候跑上去的?
剛想卸下門闆将繡花針喊回來,地上的黑毛賊人卻掙紮着說道:“不許開門,否則我一拳斃了你。”
田十一果然停了下來。一來拆卸門闆要好長時間,足夠對方打自己百八十拳了。二來那修化真的身法快得驚人,若是全力奔跑的話,這時怕是已經跑出十餘裏了,開了門也見不到人。
見十一停了下來,那賊人和緩語氣道:“我身上有一錠金子,若是不報官,這錠金子就是你的。”
十一蹲了下來,看了看黑毛賊人,又指了指旁邊的短柄鐵錘問道:“這是你的兵器?”
賊人掙紮着想要起來,結果不僅沒能起身,胸口反到滲出血來,看來傷得不輕。
“不行,除了兵刃,什麽都能給你。”黑毛賊人有些惶急地說道。
田十一搖了搖頭:“我不要。”
賊人松了口氣,心說可算是遇到個好人。
結果田十一繼續說道:“看你傷的不輕,估計挺不過今晚。等你死了,你的東西都是我的。”
“小賊……”
那黑毛賊人氣得險些死過去,但掙紮了半天,卻仍是不能起身。
十一見此,終于放下心來。他說這話,一是爲了确認這賊人的傷勢,二是對賊人剛剛威脅他的報複。
十一公子,很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