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

惠文帝的态度并不讓權颢感到意外，在這樣的場合提起娴公主，本就是有填堵之嫌。但也正是如此，才能讓怒火中燒的惠文帝，将目光轉向楊動。

否則，權家父子何以将局面攪亂，以圖渾水摸魚呢？

“陛下，霜月公主天賦超人，加之司空大人教導有方，能夠在采邑大比中卓然拔群，實爲我國之大幸。假以時日，待霜月公主達聖通神，繼老大人之後，再爲帝國之守護，當爲千古之佳話，陛下幸也，民之幸也。”

這話說的漂亮，也算是搔到了惠文帝的癢處，将陸珠兒賜封爲公主，不正是爲達到此目的嗎？

擡眼望了望抱拳而跪的權太尉，惠文帝的臉色好看了許多。而一旁的暴風玄聖也微微颔首。雖然對當今天子昏庸之名多有不滿，但陸佶和王戎一樣，毫無疑問都是愛國忠君，擁戴皇室的。

“所以，爲佑我帝國萬年長興，邊軍要番皆爲重中之重。陛下分封諸皇子以及派駐将軍督守要地，皆爲上佳天策，唯……”

權颢将話題轉了又轉，終于轉了回來，“臣唯恐狼郡之屬，會動搖我大晉國之根基。”

兩側衆臣大多撇嘴，雖然楊動的“天生廢材”之名，早以深入人心，諸大臣對楊動能獨領郡侯亦存不滿，但事不關已，楊動當不成郡侯，那封地也輪不到自家不是？

可權颢不同，他這番話很明顯是要爲權家二子造勢。陸家小丫頭插了一杠子，搞飛了權家勢在必得的領地，這權太尉是柿子挑軟的捏，堤外損失堤内補。暴風玄聖、司空大人惹不起，借着陛下對長公主的憎恨，欺負下根基不牢的楊動，還是很有希望的。

“這個……”

現在的楊動就是個敏感問題，惠文帝雖有心刁難，卻也難下決心。

“陛下，胡國與我中原世代爲敵，狼郡位置突出，爲紅河戍邊防線的重要節點。胡國之草原狼騎若是犯我大晉，則狼郡必首當其沖。如果狼郡之郡侯爲……平庸之輩，無法有效的威懾北方狼人，任憑狼人野心大漲，則戰事将起。雖我大晉鐵騎無敵于天下，但戰争總會生靈塗炭，耗材費資，實爲大不幸也。”

群臣以爲然，惠文帝用餘光偷偷溜了陸佶一言，發現陸司空亦覺有理，微微點了點頭。

“權太尉言之有理，那依你之意……？”

能尋得法子，拿掉楊動的爵位，還不惹怒暴風玄聖，惠文帝當然欣然見之。

“回陛下，爲陛下的國之大業，爲保我大晉臣民免受戰火災禍，臣舉賢不避親，舉薦臣之次子權人爲狼郡督軍。”

“這個……”

惠文帝又猶豫了。他也想起，若非陸家小丫頭胡鬧，人家權太尉的兒子的确應該是頭名的。可正如權颢所言，狼郡爲要沖兇險之地，以楊動爲狼郡郡侯，本有借獸潮、胡亂等名頭，任其命喪荒僻之意。可權颢卻爲了自己的兒子，不管不顧了，連狼郡那等他人避之不及之地，亦要争上一争。

權氏是惠文帝爲太子時最堅定的支持者。權颢的要求，他不能無視。可……

“啓奏陛下，臣有本上奏。”

爲難之際，忽見權颢的身旁，又跪倒了一個，惠文帝一皺眉。中書監令石皓也是當年的太子一系，從龍功臣，當石、權兩氏素來不和，不知他跑出來想做什麽？

“石家參比的子弟成績如何？”

“回陛下，石大人幼兒石崇名列魂者榜第二，總排名第三。”

近侍耳語相告，惠文帝眯縫着眼，暗叱一句，“都是不讓寡人省心的家夥。”

“石卿，這裏不是勤政大殿，不用如此正式，你有什麽話要說？也是擔心你家幼子的封爵嗎？”

“回陛下，非也。臣之拙石技不如人，臣羞愧不及，還怎能爲其說詞？臣要禀奏陛下的是關于權大人所說。”

石皓無視身旁權颢幾乎能殺人的目光，坦然上奏。

“噢？權卿舉賢不避親，舉薦他的次子出督守狼郡，你意如何？”

督軍是朝廷委派的軍事将領，與郡侯不同，隻有駐軍權，無有采邑的治理權。權颢此意，亦是要先攪黃楊動的封爵，欲待權興立下戰功後，再行請爵。

可石皓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權颢的這個小心機，隻是直接奏到，“陛下，既然權大人認爲狼郡爲要沖之地，非大才者不能勝任，那何不讓楊動與其子權興一比高下，以定封邑者？”

“啊——？”

“這石大人到底是向着誰的？”

石皓話音剛落，兩側群臣便一片嘩然，司空陸佶更是目光急射，清冷似冰。

權颢也很意外，本來自己這個死對手是上來搗亂的，哪想到他……讓帝都第一天才和第一廢材對決定采邑，這不是……“噢，明白了。原來是這厮也看明白了陛下不甘爲楊動封爵，甯可讓我權家落下好處，也要拍陛下的……那啥。以前隻以爲這厮是個犟驢，沒想到……他也極善變通呀！”

望向石皓的目光，沒有感激，反倒是多了一絲戒心。權颢很清楚，石皓不簡單，他此番出頭，表面上讓權家得了好處，可定有後招。“沒準是爲了石崇那小子謀劃什麽呢！”

能爲帝都門閥的掌舵人，大家都不滿腦子肌肉的莽夫，權颢猜的不錯，石皓摻合進來，當然是爲石氏謀求利益。可與權颢猜想不同的是，他是真要想促成這場“比試”。

因爲，他過石崇說楊動求醫歸來大有變化，連中品魂師的石崇也不是他的對手，尤其是楊動頂着廢材之名，以無心算有心，未嘗沒有勝機。

楊動赢了，石崇才能得益。否則，在大比中輸給權興的石崇便隻能入軍伍拼殺。做文吏，他不是那個料，石家下一代中的天才也不能淪爲一文吏。

可若是楊動輸了呢？

石皓也想好了，那樣也可以借機削減下石、權兩家之間的敵意，甚至還可以在聖上的心目中，留下個好印象，日後覓得機會，石家未必不能再有封侯之人。

從頭至尾，石皓算計的，都是石家的利益。至于“以外戚與王子同身……”的楊動，因爲他的建議，本來唾手可得的封爵，卻變成了“對決定采邑”，他卻沒根本沒有考慮過。

這個世界，實力爲尊。皇族士子，不外如是。

當惠文帝爲石皓的提議拍案叫好，衆臣附和，連陸佶也無可反對之時，楊動面對石崇滿臉的愧意，隻是笑了笑，“石頭，對哥的實力沒有信心嗎？權興打敗了你，看哥怎麽給你找回面子。還有……即使沒有此舉，我也會找上他的，太尉府我們闖不進去，在校場中光明正大的擊敗權興，救回猴子和秀兒，是我信唯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