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翹着腳抽煙,似乎根本沒拿我當回事,聽見我打招呼就隻是低聲笑了笑,這笑聲聽起來也不太友善。我眼睛朝旁邊的桌子上瞟了瞟,看見在桌子上放着的幾個材料中有幾樣我還認識,其中有一樣是陰沉木,這玩意兒可是邪門的很,也是國内一些作坊用來煉制煉魂珠的主要材料之一。其他幾樣我認識的材料也大多都不是正經路子上的。
“我該稱呼您前輩嗎?”簡單的日文我一般需要一字一頓地來說,所以聽起來很奇怪。
老頭笑了笑開口道:“你的日語說的很不好。”
我大體上隻能聽個一知半解,所以直接略過了互相打招呼的過程,從口袋裏摸出了之前弄到的珠子舉起來後問道:“這是你做的嗎?”
老頭擡眼看了看,推了推眼鏡後點頭承認了。說實話,他如此大方的承認還是讓我有些吃驚,吃驚的地方不在于他沒有否認這件事上,而在于我有些看不穿他。其實他和這個煉鋼廠的老闆在我眼中都是普通人,按照我的想法,普通人是不可能煉制法器的。即便是此時此刻,我上下打量這個老頭,也沒覺得他是我們圈子裏的人,身體内的氣息散落,丹田沒有運轉的迹象,很明顯是沒有練過功的。一個沒有練過功的人是怎麽煉制法器的?
“你是怎麽做出來的?”我開口詢問。
老頭從身邊拿出了一卷紙丢了過來,我沒有直接伸手去接,等到這卷紙掉在地上确保沒有問題後才伸手拾起來小心地打開,發現這居然是一張設計圖紙,明确地标注出了這種類似煉魂珠的珠子是怎麽制造的。尤其是其中居然還畫出了詳細的三重陣法,按照這個圖紙來制作珠子,隻需要有足夠先進的機器幫助,完全複刻出三重陣法也不是沒可能。最後做出來的應該是個沒有法力激活的半成品,看到這張圖紙,又看了看沒有修煉過的老頭,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顆珠子是他制作的不假,但他制作的隻是半成品。利用這張我目前還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圖紙加上荒廢沒人使用的車間機器進行打造,将制造完成的珠子賣出去。買家驗貨的時候隻要将氣息打入這些珠子中,珠子激活并且三重陣法完美運行即可成交。
這種珠子難以複制的原因主要是内部的三重陣法根本看不清,即便看的清不小心刻錯一個地方,就是個失敗品。可有圖紙加上專門的機器就是兩回事了,按照圖紙刻制,機器是不會出錯的,隻要圖紙不給出去,那這生意就沒人能搶。用這種方法,即便老頭沒有道行,但一樣能賺這份錢。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就這麽給我看嗎?”我問道。
“我決定收手了……”他抽着煙,拍了拍身邊的包說道,“裏面都是錢,是我退休的錢。”
這小老頭倒還真不是我們圈子裏的人,他就是一平頭老百姓,但原本是學機床數控的,有門技術在身上。本來年輕時候正趕上日本剛戰敗,正想辦法迎頭趕上的時候,他應該能一展拳。沒曾想進了這麽一個煉鋼廠,日本企業文化就是公司是你家,所以他在這個煉鋼廠一幹就是好多年,結果十年前煉鋼廠開始走下坡路,而且越來越不景氣。年輕的員工紛紛跳槽走人,老員工也都各自被遣散回家。他舍不得走,就留了下來,因爲沒有訂單的緣故他最後淪落爲煉鋼廠裏的一個看門的。但天無絕人之路,他家祖上老屋裏藏着一張寶貝,在老屋拆除的時候被翻了出來。這是一張制造圖,制造的是一種他從來沒見過的奇怪珠子。但煉鋼廠的機床閑着也是閑着,他便嘗試着制造了一枚珠子,一開始失敗了很多次,但這老頭還真有股不服輸的勁。最後終于成功,沒想到很快就有神秘的買家上門,第一筆生意讓他賺了一大筆,這讓孤獨的老頭終于找到了希望。
但制造這種珠子所需要的材料也非常昂貴,所以每一次賺來的錢有一大部分都要支付出去,因此到了如今他手上留下來的錢依然不多。直到最近,感覺到年齡越來越大,決心再賺一筆後退休的他制造了最後的玻璃珠。但這枚玻璃珠卻落在了我的手上,很快對方就加了訂單,并且将價格提高了一倍,提高一倍的價格讓他動了心。而今天,他交易出去的便是第二枚珠子。
這一切都是他告訴我的,雖然我隻能聽懂一個大概,但能看的出來他沒騙我。
“那些買你珠子的人是誰,你知道嗎?”我問道。
老頭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才是最好的自保方法,知道的越多對自己越不利。
“那今天那輛黑色的車子中坐着的是誰?你能告訴我嗎?”我換了個問題問道。
老頭想了想後簡單地回答我:“陰陽師,穿着白色衣服的陰陽師。”
我一頓,土尾這樣的邪神或者妖魔在人間有信徒我倒是不奇怪,這些信徒爲了幫助它而來買這些珠子煉魂鎖魄我也能理解。可老頭告訴我來買珠子的人是陰陽師,還是穿白色袍子的陰陽師,這就出乎我的意料了。
一般而言,邪道的陰陽師都穿深紫色的袍子,夜晚看起來更偏黑色。可穿白色袍子的陰陽師都是陰陽寮中正兒八經的成員,怎麽會來買這種邪道的東西?
“你确定嗎?會不會看錯了?”我問道。
“不會,我沒有看錯。”老頭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隐約間有了一種觸摸到陰謀的感覺……
老頭這兒的事情算是鬧明白了,他不驚訝是因爲他在賣出去這些珠子後發現來買的人都不是什麽正經人,覺得自己可能再做一些邪門歪道的事兒,心裏已經有了準備,總有一天會有人找上門來。我也沒再難爲他,人活着都不容易,老頭也就是圖口飯吃,殺人和他沒關系,他就是靠手藝賺了點錢。
“借你的電話用一下。”說話間我走到了電話旁,拎起來後打通了前利雨郎的手機号。沒過太久,就有人接了電話。
結果這一接,出事了!
電話裏傳來的不是前利雨郎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男子,我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結果對方直接就開口說:“前利雨郎在我們手上,想要人,你就自己過來……”
對方給了我一個地址,我倒是沒想到以前利雨郎的身手還能被人綁了。當下立刻挂了電話就趕了過去,走的時候老頭望着我又看了看錢袋子,我歎了口氣說道:“錢你留着吧,但以後别再做這些珠子了,這都是邪道的東西。”
說話間我将圖紙付之一炬,然後出門急急忙忙朝對方告訴我的地址趕去。
說來尴尬,我對日本的道路實在是不熟悉,一開始還想憑自己淺薄的日語問問路,但後來發現實在是找不到後我才叫了個出租車。
對方讓我來的地方是個學校,深夜裏日本的學校異常安靜。門口停着一輛車,我到的時候走到車子旁邊看了一眼,車盤和我之前看見的一樣。
翻牆進了學校後,隔着老遠便瞧見有人用手電筒朝我們這裏晃了晃。我走過去,瞧見不少人站在操場上,都是拿着手電筒穿着黑色西裝的人,但沒瞧見穿白色法袍的陰陽師也沒看見前利雨郎。
“前利雨郎呢?”我高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