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三十分鍾前楊冉說的話,而現在我們正坐在車裏,那四個夏副所長的手下不僅送來了情報,還留下了一輛車。我坐在副駕駛位上問:“灰鼠不是死了嗎?”
楊冉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冷笑道:“死?這隻老鼠活的可好着呢。”
“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抽着煙,聽出她話裏似乎帶着恨意便來了興趣,開口問道。
“石台慘案的來龍去脈你應該是知道的吧?”她問道,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她便繼續說,“其實在石台慘案中真正死去的是三個人,灰鼠雖然被抓了但并沒有死。這個貪生怕死的家夥供出了很多關于特别行動團的秘密,然後以此換來了狗命一條。”
“哦,那他又怎麽知道你的藏身處?”當年石台慘案的時候,楊冉還沒住在這個地下室,所以按照道理來說灰鼠應該是不知道地下室的位置。
“這其實也是我大意了,當時灰鼠被放出來後偷偷來找我。我們見了一面,他說他是千辛萬苦逃出來的,加上身上的确有被虐待過的傷痕,我便相信了他。那時候,我還沒住到地下室裏去,但已經有了重新找一個穩定藏身點的想法,就對灰鼠提過,雖然說的不具體,可也說到過或許能通過親戚找一個半廢棄的工廠掩人耳目。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遭到了夏副所長的人偷襲,慌亂之中我被打傷并且被抓了起來。那時候我才知道灰鼠其實已經背叛了我們,本以爲這次我必死無疑,但沒想到團長還是做出了幹涉。我不知道團長當時和夏副所長做了什麽交易,但最終我得到了釋放。當然,釋放也是有條件的,我并不能過多地和夏副所長爲敵,說起來,這些年我在廣州也隻是個閑職,曾經多次向團長打報告申請調離廣州,但出于某種原因團長一直都沒有同意。灰鼠和我之間也徹底斷了聯系,作爲一個二五仔,就是線人的意思,他在夏副所長那裏也沒有得到太多的重用。成爲了一個雖然挂着名号,但其實已經被排擠到了邊緣。”
“那麽照你的說法,他其實是想起了當初你提到過的親戚和舊廠房的事情,其實按照這兩點不難查到你的藏身處。隻是過去你并沒有對夏副所長造成威脅,所以他也懶得管你。即便除掉你這個能看見的釘子,回頭黎広還是會派新的人潛入廣州,他還要費一番手腳來找出這個新的卧底……不過這次你一直在幫我,所以你也成了他要除掉的對象。”
“但至少,這一次我不會放過灰鼠。”楊冉對于灰鼠的背叛顯然是心中帶着恨意,說話的時候殺氣蓬勃。
車輛不斷地向前進,在近四十五分鍾的行車後停了下來。是一片老街區,街面上到處都豎着廣告牌,有很多老人正在路邊茶攤上喝茶,收音機裏傳來老戲曲的聲音。我低聲說道:“灰鼠住在這裏?”
“嗯,但具體那一幢我不知道,不過有人可以告訴我。”楊冉停下車後帶着我走進了老街區内,旁邊一個茶點小樓,生意不算很好,老闆是個微微發胖的中年人正嗑着瓜子看電視。楊冉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老闆的脖子,狠狠地往前面的台子上一按,發出“嘭”的響聲,周圍喝茶的幾個客戶以及路過的人全都大吃一驚,吓了一跳。
老闆還沒看清楊冉的臉,憤怒地罵罵咧咧起來,說的廣東話我聽不太懂,但看樣子沒少爆粗口。後面的人要報警,卻聽見楊冉大喊道:“私人恩怨,不關你們的事,都給我滾蛋!”
幾個顧客吓的面色煞白,尤其看見那把插在楊冉腰間皮帶上的手槍,更是滿面大驚。而同時,聽見楊冉聲音的老闆臉色也是一變,急忙低聲問道:“楊冉?”
“是我!”楊冉喝道,拔出手槍按在了老闆的腦袋上,大聲地問,“灰鼠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啊!”他急忙舉起手,剛剛還有些忿忿不平的氣焰轉瞬間消失了個幹淨。
“你不知道?你和他是拜把的兄弟,你會不知道?别逼我開槍,你知道我就算殺了你最後也不會有事!”冰冷的槍口下,老闆終于服軟了,開口大聲地喊:“好吧好吧,我告訴你,他在後面灰色那棟樓裏,門牌号是33,他住在三樓的單間!我每天會過去給他送飯,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前面那條街的遊戲機廳!”
“沒騙我?”楊冉喝問。
“沒騙你!”老闆急忙大喊,楊冉此時才收起了槍,轉身朝外走,老闆虛弱地癱坐在地上,躲過一劫後的他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四肢,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那時候老街區的遊戲機廳裏總會放一兩台不光彩的黑機子,類似賭博的性質,平日裏有不少人喜歡玩兩把,當然大部分都被公安機關沖了,可這些黑機子總會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時不時地出現這麽一兩個。走到遊戲機廳門前便聽見裏面熱鬧的聲音,楊冉帶頭往裏面走,我在後面說道:“分開兩路,找到後直接動手,灰鼠長什麽樣?”
“灰白頭發,年紀和我一樣大,人很瘦,左邊眉毛旁邊有一個刀疤。”
走進遊戲機廳,還挺熱鬧的,來玩的社會人不少。我找右邊,楊冉找左邊。一路看過去,多是一些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和翹課來偷偷玩的學生。走到拐角處陰暗的角落時,看見了幾台黑機子,但讓我有些詫異的是,正在玩黑機子的是兩個年輕的小混混,并沒有灰鼠的身影。難道他不在這裏?
我一轉頭,卻看見十來個人圍着一個台子在看,不時地還有人叫好。心中好奇的我靠近過去,瞧見他們正看兩個人單挑呢!
那時候遊戲機房玩的最多的是三國和97格鬥,97格鬥是可以兩個人對打的,也就是所謂的單挑,一個人選三個角色,打到其中一方所有人死亡就算赢了。平時,如果有高手能輕松打出連招的,就會吸引很多人圍觀。坐在左邊的是個胖子,此時滿頭大汗,機器腰杆被他搓的感覺都快斷了,我看了看對手用一個人挑了他兩個了,而且最後一個人物也快沒血了。最終被對方一套連招給妙了!大家一片叫好,胖子氣呼呼地站起來,從口袋裏摸出十塊錢丢在了機器上,罵了一句:“他娘的,好厲害。”
“這已經是今天第五個了吧,誰要上去試試?我們大哥可是單挑王,十塊錢挑一盤,輸了付錢!”有幾個小混混嬉皮笑臉地說着。
我再看向那個所謂的“單挑王”,很瘦的背影,微微彎着腰,黑色的頭發,點了根煙翹着腿等下一個對手。看起來不是灰鼠,我頓時失去了興趣,轉身要走的時候,那個“單挑王”也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要是沒人我就回去睡覺了,困的很。”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卻清楚地看見對方眉毛旁邊有一條疤,這一點和灰鼠的特征很相似!而且眉宇間似乎也并非普通人,雖然看起來是個遊手好閑的社會人,但眼神深處閃爍着深邃的光芒,這個人過去肯定受過訓練,而且不是普通人。
他正要走,我卻在此時迎面走了上去,笑着說道:“單挑王别走啊,我來請教。”說完,我從兜裏摸出了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