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娜的父親是東北三省最著名的修妖人,東北人講義氣,愛交朋友。她父親的身邊也一直都有很多朋友,但要說其中最要好的怕是二十年前曾經和他父親進退一緻的拜把兄弟。不誇張的說,如今陳安娜父親在東北三省的名聲有一半要歸功于這個人。但就在二十年前,陳父聲望如日中天之際,這位拜把兄弟卻淡出了江湖,隐姓埋名,時至今日,甚至後生晚輩中很多人都叫不出這個人的名字。
至于到底發生了什麽導緻這種結果,江湖上比較統一的說法是因爲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陳父的這位把兄弟痛失愛子,心灰意冷,就此退隐江湖。
但這個說法是不是真的,到底發生了點什麽,其實誰都不知道也說不上來。
“想起來了?”血鱗的胸口那個洞依然明顯,但似乎并沒有危及他的生命,依然活動力充足甚至沒有半分焦慮之色。
“可是……可是他早就應該死了!在我還小的時候,在那個小屋外面……”一直保持冷靜的陳安娜居然方寸大亂,看出不對勁的李婆婆試圖讓妖精安撫陳安娜的情緒,但收效甚微。
“我記得,你不用重複。那一年冬天,兩家人家一起進山,你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每一年都會帶着工具進山打獵。還建了一座小屋,有溫暖的篝火和松軟的被褥,我們夜晚坐在篝火旁邊打鬧,父親們在喝酒,而母親們則在燒烤新鮮的野味。那一天,群星璀璨,你拉着我說要送給我一樣禮物。然後拿出了這個小瓷娃娃,還說要和我做一輩子的朋友。可是,在我被妖獸叼走的時候,你和你父親……”
“别說了!”陳安娜突然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緊握雙拳喊道,“别說了!他當年就死了,你絕不可能是他!這些事你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是誰告訴你的!”
“我還沒說完呢。那年進山的第三天,你父親說在營地四周發現了妖獸的足迹。我父親說這裏不安全,如果遇上妖獸群的話或許會有危險。但你父親那年卻太自負了,拍着胸脯保證肯定沒事。然而,當天夜裏,妖獸群就圍攻了那間可憐的小屋。木頭的牆壁被打碎,我從睡夢中驚醒,看見兩個父親在拼命驅趕沖進來的妖獸。你被母親抱着,瑟瑟發抖滿面都是驚恐的淚水。我也很害怕,回過頭去尋找我的母親,可看見的卻隻是一具屍體。在睡着前我還記得她輕輕地抱着我,給我們說故事,安撫我們睡覺,可一轉眼,她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接着在慌亂中,我向你走去,伸出手讓你幫幫我。可你卻隻是害怕地蜷縮在母親的懷裏,直到,我被一雙可怕的利爪抓住,然後拖走。當我被強大的力量拖走的時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我看見父親試圖救我,卻被沖進來的妖獸打倒在地,他絕望地喊着我的名字,卻無能爲力。對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或許已經忘記了吧,就像你看見我的臉時已經認不出我來。”這番話像是尖刀般刺進陳安娜的心中,那些不願意想起來的回憶在對方的訴說下漸漸變的鮮活。如同再次經曆那一刻的痛苦,陳安娜緊張地顫抖着。
“呵呵,想起來了嗎?當初你抛棄了我,因爲你和你的父親我遭受了那麽多苦難。現在是該你還債的時候了吧,這都是你欠我的,而一條手臂遠遠不夠。”
虎爺回頭看着這種狀态下的陳安娜,歎了口氣說道:“小妮子,這一架還是我來吧。”
關于陳安娜父親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他還是有所耳聞,畢竟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裏混的。回過頭看着眼前不成人形卻似乎沒什麽大事的男子,他開口說道:“小子,在圈子裏混總會有意外,恩怨看開點,老一輩的事老一輩了結,你父親也沒那麽大的火,你又何必爲難人家閨女?今天你要是想打架,換我來。”
血鱗漸漸将目光轉移到了虎爺的身上,邪氣地笑了笑後說:“老頭,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孩子從小落進妖獸群裏是多麽一件可怕的事。一開始,我天天擔心會被吃掉,它們把我關在藤蔓編織的牢籠中,每天都拿一些烤焦的肉給我吃。每一天都聞着惡心的氣味,它們甚至爲了吃我而厮打争鬥。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藤蔓有一個斷口,借助這個斷口我成功地實施了第一次逃亡。并且回到了人類世界,而從我被抓走到我逃出來,已經過去了一年時間,我在那個不見天日的洞穴中被關了足足一年。”
“那你爲什麽沒找過你的父親?而是投身進了昊天家族?”虎爺問道。
“爲什麽要找他?那個洞穴距離人類的小鎮其實很近,也就一天的路程,但他們一年了都沒找到我。一定是從一開始就不想找我,把我當累贅了吧,舍棄我了吧,哈哈……”血鱗冷笑不斷。
“少廢話了!我知道你本事不錯,那種能讓人爆炸的氣也挺厲害,不過對我沒用,你碰不到我就沒辦法将氣打入我身體中。”虎爺說話間,一道人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鋒利的父子狠狠劈了下去,一斧頭便将血鱗的半個肩膀砍穿,從斧頭的位置看,肯定已經劈碎了心髒,但血鱗居然依舊沒死,轉身将氣打入了人魂之中,立刻引發爆炸,人魂被震碎後很快又凝聚成了一團。
“呵呵,我是不死的,無論你們砍多少次,我都不會死……”
但就在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人魂已經飄回了虎爺的身邊,在虎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旋即虎爺看向血鱗的眼神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原來如此,妮子,你知道嗎?”虎爺回頭問道。
陳安娜慢慢站起身來,眼神中的悲傷已然快凝聚成淚,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虎爺,還是讓我來處理吧,這是我必須做的。”
虎爺想了想後往後退了幾步,陳安娜慢慢地走上去,面對着血鱗。對方冷冷一笑道:“怎麽了?苦頭還沒吃夠嗎?你奈何不了我!”
陳安娜卻微微搖了搖頭說:“我的記憶和你的記憶,并不一樣,那天,妖怪們沖進屋子,發生了可怕的暴亂。我躲在母親的懷裏,回頭去喊你,但我看見了你母親的屍體吓壞了。一直在搜尋你的身影,卻看見……”說到這裏的時候陳安娜停了下來。
“看見我被抓走了,然後你無動于衷是嗎?”血鱗冷笑着說。
“不。”陳安娜搖了搖頭道,“我看見你的身體被怪物拍在地上,滿面都是血,在被拖走的時候毫無生氣,就像是……一具屍體。你其實在當年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你被殺死。”
陳安娜的話和血鱗的話明顯不同,這讓血鱗也愣住了,但很快就大聲嘲笑着喊道:“不可能!你說我死了?哈哈,我不是還站在這裏嗎?”
“如果你還活着,是個正常的人,又怎麽會不死呢?有些事,你選擇了遺忘,但依然在我腦海中存在。”聽到這番話的血鱗低下頭,記憶的閘門漸漸拉開,一些已經遺忘或者被他刻意忽略的記憶湧了進來,瘋狂地沖進了他的大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