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們的要求也不過分,既然他們有資源送我進去,提點要求也不過分。我完全可以違心地給他們保證,等到事情結束後,我相信大部分人質會順利被解救,也不會有太多人怪我。但看着這些上了歲數的老人,那一雙雙渾濁眼睛裏帶着的希望,我知道自己沒辦法騙他們。
沉默下來,周圍的人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我。好一會兒後我才說:“我不想騙你們,所以要和你們說實話。我沒辦法保證每個人質都安然無恙地離開鴉嶺堡……”
此話一出,引起房子内外的一片嘩然。
“如果你不能保證,那我們也沒辦法……”老大爺還沒說完,我卻向前跨了一步,表情嚴肅地喊道:“我能保證的是,我會用盡全力擊垮骨鮞教,會敢在他們将門穌古神召喚降臨前打敗他們。但我沒辦法保證每個人質都安全,可我會拼盡全力地去救人,能救的我絕不會放棄。現在偷偷進入鴉嶺堡的密道掌握在你們手中,你們可以不告訴我。然後等待下一個真正的救世主來給你們百分之百的承諾,但那個人或許十年,或許百年,也可能下一秒就會出現在你們面前。我不是那個能夠給你們百分之百承諾的人。”
我沒有騙人,至少面對這群希望自己孩子快點回家的老人時,我沒辦法騙人。
他們開始竊竊私語,商量起來。我則走到旁邊點了根煙沒再吭聲,似乎爆發了比較激烈的争論,但最後還是有了結果。帶我來的老大爺走過來看着我說道:“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都想等到能夠救出每個孩子的人出現。但我們等不到了,正如你所說……或許那個人要十年甚至百年後才會出現,村子裏鎮上會有多少孩子受苦,這裏會變成什麽樣我們完全沒辦法想象。所以……我們決定幫助你,雖然還是有些老人不願意相信你,但我選擇了你。希望你能像你說的那樣,盡可能地将孩子帶出來,他們是我們的未來。跟我來吧,我帶去你密道。”
他拿過一個探山用的手電筒,帶着我從房子後面走。一路朝着背對鴉嶺堡的方向走去,大約在山裏走了三四裏路,此時鴉嶺堡感覺已經在很遠的地方。他停下腳步,拿着手電筒對前方照去,然後掄圓了胳膊揮了三圈,很快對面的樹林裏也有手電筒的光照過來,同樣揮了三圈。
“這是我們的暗号,有幾個老頭在密道旁邊守着。”
我們走過去,走出來三個老頭,抽着煙,和我面前的老大爺竊竊私語了幾句後帶我們走過去,幾個人合力将一塊大鐵闆推開,露出了一個大約一米半左右高的山洞,從外形上看有些像通水的管道。
“這是?”我驚訝地問道。
“這還是多虧了之前來開發的港商的福,他的設計團隊發現鴉嶺堡的地形不利于排水,所以另外單獨設計了一條排水管道。但之後度假村還未開始運營他和團隊的人就被殺了,骨鮞教的人并不知道有這條在總設計圖外的管道存在。這條管道直通鴉嶺堡的地下一層,那邊的出口已經被我們封閉起來,而這邊的入口我們平時用鐵闆蓋着。一直等着救世主來才會打開……”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此時就是這種感覺,覺得鴉嶺堡鐵桶一般沒地方可以潛入,但上天似乎又給我打開了一條路。
“我帶你進去,你跟着我。”老大爺貼着手電筒首先走進了管道内,我立刻跟了上去,一前一後在管道中前進。
走在管道中,我低着頭默默跟着,走了一段後我開口問道:“大爺,你家的孩子什麽樣?告訴我,我會先把她帶出來。”
受人點滴報之湧泉,我想先确保老大爺家的孩子安全。他卻開口道:“不必了。”
“大爺沒事的。”我開口道。
“不必了,我家孩子已經死了……”他的聲音帶着惆怅和悲涼,讓我一頓。
“我的孩子幾年前就被活祭了,是個可愛的姑娘,小時候總纏着我,讓我帶她到山裏抓蝈蝈玩,我也是這個組織的發起人,本來如果人質被殺了,自己也不是虔誠的信徒就會被秘密殺死。但我表面裝出最虔誠的樣子,實際上内心早就想好了,不推翻這個邪教,其他家的孩子會和我家孫女一樣被害死的。”他說話的時候很平靜,隻是嗓子裏有些哽咽。
“我記得好多年前骨鮞教就在這裏活動了,那時候還沒那麽大的聲勢,教主也經常到老百姓裏走動。他用法術和特殊的草藥給我們治病,即便摔斷了腿,隻要找他治一治三四天就好了。那時候大家覺得他是活菩薩,然後他開始宣傳骨鮞教,很多人就跟着信了。我也是最早加入骨鮞教的一批人之一。後來他說要我們參加永生儀式,我們當時已經很相信骨鮞教,第一次看見活祭還是把我吓壞了,死的是他們從外地弄來的一個姑娘,心髒被挖出來了。但他們逼着我們喝了血後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就年輕了十多歲,力氣也變大了,身體好像也變好了,一些暗疾也康複了。那時候我們多傻,以爲教主是爲了我們好才被迫殺人,大家還約定絕對不将這件事說出去,一定要保護教主。參加永生儀式的人越來越多,從外地弄來活祭的女孩兒開始變多,那時候我們都是最相信的信徒。他就找我們,說一直從外地找姑娘回來可能會被盯上,爲了大家好,永生儀式就要停止。大家都慌了,因爲都嘗到了永生的好處。這時候有人提議,從幾個村子裏每年出一個姑娘活祭,然後抽簽決定是誰家的閨女。雖然很殘酷,但當時大家都抱着僥幸心理,還有的人家生的是男孩兒也不怕,最後大家通過了這個決定。我還記得,第一個抽簽抽中的女孩很害怕地向我們求救,但每個人都很冷酷,看着她被殺死,還喝了她的血。”
我聽着他的話,内心中暗歎一句,所有的邪教一開始都會利用人類的欲望,其實邪教不可怕,人類無法填補的欲望才最可怕。
“之後過了幾年,教主突然說活祭的女孩受到了世間的污染不夠純潔,讓我們将閨女帶到鴉嶺堡裏,在他的照看下,這些女孩兒會變的更完美更純潔,大家也能獲得更多的好處。那時候已經鬼迷心竅的我們真地将閨女都送了過去。教主後來還說,男孩子可以也送進來,接受最好的洗禮,成爲門穌古神的仆從是莫大的光榮。于是男孩兒也被送了進去,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沒辦法見到自己的孩子。一開始還有人想去鴉嶺堡看看,但被趕了回來,送進去的男娃兒都變的很冷血,有的還動手打自己的父母,隻聽從教主一個人的命令。可永生儀式的好處還是讓我們相信他的話。我的醒悟是從看見自己孫女被送上去的一刻開始的,我看見孫女痛苦地躺在祭壇上,拼命沖我們招手,讓我們救她。可我那一刻滿心卻想着和她的血再活下去……呵呵,自作自受啊……”他低下頭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