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我七成頭發都是在這個店裏剪的,老闆是個四十多的大叔,當然不會像當時很多美容美發中心都找些俊男靓女撐台面,大叔過去和我爸是工友,後來覺得廠子的效益不好,就自己下海開了個理發店,沒想到做的還不錯,宿舍區那些人都是他的客人,我記得生意最好的時候去他的小店還要排隊,大叔也有一雙巧手,自學了吹燙染技術。平時總是穿着白色的圍裙,剪頭發的店也沒怎麽裝修過,還是老樣子。
我躺下來,熱毛巾敷臉的時候感覺特别舒服,就好像是有一雙溫柔暖和的大手按在了臉上,一瞬間就能将你拉入夢鄉。
“山子啊,你這好幾年沒回來了,頭發好久沒理過了吧,胡子也好長,該拾到拾到了。”他坐在我後面,在磨刮胡刀。拿掉毛巾後我笑了笑說:“是啊,這不剛回上海就來了嗎?大叔,店裏生意好嗎?”
他搖了搖頭道:“宿舍區在拆,好多老街坊都搬走了,我這個店馬上也開不下去了,不過新地址已經選好了,離這裏不是很遠,不過想和過去一樣紅火是不可能了。”
他開始往我臉上抹泡沫,我笑着爲:“怎麽會呢?大叔你手藝那麽好,有技術害怕沒飯吃?”
“時代變咯,現在年輕人都不愛來我這種小店,喜歡去那些漂亮的美容美發中心。現在好多新技術我也學不來,什麽負離子燙頭啊,深層次修護啊,咱們就是美發店,怎麽搞的那麽複雜。燙個頭就燙頭呗,還整的那麽花裏胡哨的。那個負離子燙頭燙完洗幾次頭不就沒了?天生直發就是直發,天生卷發就是卷發,搞不懂啊。”
那句時代變了說的我有些動容,縱然年輕時候風光過,可總有老的一天,日薄西山其實是不可避免的,太陽總有一天要落下,人也總有一天會變的不再年輕。
“哎呦,小山,我咋感覺你沒變老呢?”刮完胡子理完頭發後,大叔驚訝地看着鏡子說道,“還有你小子啥時候染的金毛啊,學他們染頭發幹嘛?那玩意都是化學藥劑,往頭發上抹還能好了?聽叔的,新頭發長出來後就别染了。”
我苦笑了一下,這倒不是自己染頭發,可是也解釋不清,隻能尴尬地說:“大叔,你給我把頭發染成黑色吧,金色看起來是挺難過的。”
“好嘞。”
兩個小時後理完發,修了面的我走出小店,大叔站在門口抽煙,我沖他招了招手朝家裏走……
時代變了,這句話莫名地讓我想到了沙老。我們拼命地想讓沙老活下來,他的大限在當年去仙山墲倘的時候就到了,可一直拖到今天。我們一直覺得隻要沙老還在,江湖就不會變,507就不會亂。可沒來由地,一個念頭鑽入了我的腦海中,也許時代已經不需要沙老了。就像俊男靓女的美發店淘汰了大叔的小店,崇尚利益的年輕一代也正在驅使時代的大浪推翻沙老,在時代面前,縱然我們使盡渾身解數或許也無濟于事。
和老爹說自己要出差一段時間,滿懷歉意地背着包出了門。胖子那邊我沒通知,他到今天都不知道我要帶隊前往鴉嶺堡。這次如果順利的話,我或許還會回上海一次,和家裏人再做個告别,然後再次奔赴探索自己秘密的旅程。
戒毒所裏,我坐在洛邛的對面,他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雖然不會死但戒毒的過程也沒那麽順利。今天的他似乎清醒一些,看起來很憔悴,臉色發白黑眼圈更深了,肯定是因爲晚上經常睡不好的緣故。見到我後笑了笑說道:“山哥。”
“害你的人,哥都已經鏟除了。”我開口道,“馬上哥又要走了,估計要有段時間不能來看你。”
他開始拉自己手腕上的橡皮筋,低聲道:“哥,我覺得我快好了,最近沒那麽想了。山哥,等我好了,你還帶我去冒險好不?”
這句話,這一刻他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刺進我的心裏,喉頭發苦,我點了點頭道:“行,等你好了,哥帶你把錢都賺回來。”
“嗯!”他拼命點頭,手克制不住地在拉橡皮筋,一下下地彈自己的手腕。我看了看牆上的鍾,時間不早了,該去507所的基地。站起身來說:“你好好地在這裏配合戒毒,等哥回來後來看你。你要聽話,知道嗎?”
他拼命點頭,旁邊的護工将其攙扶起來,準備帶離探視房。他轉過身,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掙脫了護工的手回過頭沖我喊道:“山哥,我知道我錯了,你别丢下我。山哥,哥……”
他情緒激動在大喊中昏迷了過去,旁邊的護工急忙走上來将他扶起,開口說:“他身體比較虛弱,情緒波動太大的話會昏迷,體表特征沒什麽大礙。”
我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戒毒所。站在門口我顫顫巍巍地摸出根煙,點煙的時候眼淚卻一直在打轉。
“如果當時我沒走,就好了……”
很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的離開。很害怕,害怕兄弟們就此永别……
507所的隊伍已經集結号,先頭部隊是零号二組金狐帶隊的一組人馬,接着便是我和前利雨郎以及幾位跟随我們一起的研究員,這些研究員是金狐負責必須保護起來的重要成員。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507所的作戰會議室裏等着了,背着包走進來的我讓絕大多數人都一愣,除了甲一大叔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我身體的秘密。如今刮了胡子理了發的我看起來就仿佛一夜間從三十多歲變回了二十,感覺年輕了不隻十歲。
“你是哪位?”金狐驚訝地問。
我放下包說道:“我刮了個胡子就不認識了?我是巴小山。作戰計劃定好了嗎?我們什麽時候上路?”
金狐用驚訝的眼神看了看我,随後隐藏了臉上的表情,甲一大叔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拉了回來,随後說道:“初步計劃已經定好了,你們作爲先頭部隊,主要任務是護送這幾位研究員對永生祭壇和門穌永生的秘密做研究,并且确定鴉嶺堡内部的情況,回報給我們後,我們會派出後續的部隊支援。在完善所有情況後一舉拿下鴉嶺堡。骨鮞教作爲邪教這些年一直都是禍害,過去不曾知道它如此壯大,如今既然知道了就該取締。這一戰不僅是爲了幫助沙老恢複健康,更是爲了消滅這個害人性命的邪教!”
周圍的人立刻鼓掌,我則一邊拍手一邊點了根煙,心中暗笑道:說白了,還是爲了永生去的。
我們在當天下午出發,先坐火車進入貴州境内,然後由貴州那邊的同志負責接待,先頭部隊的行動相對比較隐蔽,主要也是爲了避開那些507所内部其他勢力的注意,負責接待我們的同志叫汪順,是當地人,表面身份是個導遊實際上是507所在編的内部情報人員。
“你們好。”他見到我們後立刻熱情地招呼。
“情況怎麽樣?”我問道。
“我安排車子送你們去鴉嶺堡附近最大的鎮子,從那個鎮子到鴉嶺堡隻要半天時間,因爲前兩年建造了公路的緣故,現在去鴉嶺堡還是比較方便的。”他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