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識沉入了一片白色的大海中,仿佛看不見終點,耳邊有海水流動的聲音,很輕很柔,伴随着一種獨特的節奏。
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不要醒來,不想醒來。
胖子從黑色羽毛的包圍下脫困,咳嗽了幾聲,剛想向我道謝,但一擡頭看見這樣的我,那個刹那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中,說不出來。
憑借本能地行動,每一招都快若閃電,黑鹦在我連連出手下不斷後退但還算好,沒有露出頹勢。
“黑鹦哥哥,老大說了,要是有危險的話就動手殺了他!”站在後方的女孩兒笑呵呵地嚷嚷起來。
黑鹦被我連連逼退,站定後開口道:“可以嗎?”
回頭望見金色大雕背上的頭領,見對方點頭後他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氣了。”
黑羽從四面八方飄落下來,彙聚在他的背後,身體飛起背後的黑色羽毛每一根都閃爍着鋒利的寒芒,那些比刀劍更鋒利的羽毛帶着可怕的殺意。
我站在地上,仰起頭看他,眼裏無神,歪着腦袋,突然一拍地面,土地炸裂而起托着我的身子升上高空,站在空中的我雙臂打開,十指在虛空中揮動帶出十條金色的絲線。
同時對面的黑鹦背後羽毛齊齊放出古怪的烏光,他手指向我一點,黑色的羽毛立刻傾瀉而下,這些羽毛速度驚人裹挾着可怕的黑色光芒射下,仿若天上落下了一場可怕的黑色大雨。我釋放的金線和這些黑色的羽毛很快就碰上了,金線像是切割紙片一般将從天而降的黑色羽毛分割,被切碎的黑色羽毛紛紛揚揚地從天空掉落。
目中無神的我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歪着腦袋,看着金線直奔黑鹦腦袋而去。
“頭領,真的可以殺他嗎?”黑鹦對我釋放出去的金線竟然視若無睹。
“說過了,可以。”金雕背部的頭領喝道。
黑鹦這才笑了笑說:“那我就不用讓着他了……”話音才落,周圍的空間竟然在刹那間停頓下來,緊接着周遭的時間仿佛慢了下來,同時我也能感覺到自己舉起的手也在空中微微停頓。
那些金線停在黑鹦的面前,仿佛被冰封在了空氣裏。
先前被金線割裂的羽毛散落在我的腳邊,如同堆積起來的雪。但此刻黑鹦手指輕輕一勾,地上堆積的黑色羽毛飄了起來,環繞在了我的身邊。
“每一根羽毛都是一把尖刀,每一把尖刀都會捅穿你的心髒,死亡沒什麽可怕的……”黑鹦的聲音好似近在咫尺,那種清冷的聲音總會讓人想到絕望兩個字。黑色的羽毛飄起,羽毛分裂開來。那些分裂出來的絲線變直,如同銀針一般,接着黑鹦手指動了動,所有的絲線同時刺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四面土牆突然間擡起,刹那間保護住了我。
但這種保護措施幾乎沒有任何效果,土牆一層層剝落,一大塊一大塊地往下掉,很快就被刺穿出了一個個窟窿。情形不對,我立刻後退,但已經被刺穿的土牆擋不住可怕的羽毛,這些羽毛像是長了眼睛急速朝我這裏射了過來。
身體本能做出反應,知道無法後退就一股腦地沖上空中,直撲天上的黑鹦。
鳥兒在天上飛,高不可攀。人類創造了很多東西試圖飛上天空,試圖和那些曾經無法觸及的鳥兒同行,那種渴求,深深地藏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土牆一道街這一道地出現在我的腳下,我踏着土牆朝更高處狂奔,每一步都試圖踏的更高,每一步都嘗試着接近天空。
黑鹦就這樣站在空中看着我,仿佛高高在上,眼睛裏的冷酷不帶一絲憐憫。當我全力出手的一刹那,背後的黑色羽毛已經追了上來,就仿佛在我身後展開了一對漆黑的翅膀。
緊接着數之不盡的黑色絨毛刺中了我的後背,整個後背瞬間劇痛難忍。
人類沒有翅膀,但如果你将翅膀植入背後,忍受了劇痛,忍受了不便,艱難地堅持着,但最後你依然無法飛向天空。
我的拳頭觸碰不到黑鹦,背部已經被刺穿,鮮血染紅了這些黑色的羽毛,随後從高空中落下,好似被打中的飛鳥,又像是折翼後跌落凡塵的妖。
重重地摔在地上,從天到地,即便激發了潛意識我也一樣無用,沉入深海裏的意識在這一刹那受到震蕩,白色的大海中傳來古怪的呼喊,但感覺很遠,遙不可及。
黑鹦望着我,背後的鮮血涓涓流出,渲染了一大片土地,我閉着眼睛,如同永遠不會醒來。
“老爺爺,你生活在這裏嗎?”
每一次我都會想到兒時的畫面,不知道原因,但那個老頭的身影卻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麽,但卻并不陌生,仿佛對他很熟悉。
“很久以前,我住在這裏。”他望着無垠的田野,眼睛裏有一種滄桑,好似看透了人間種種,好似已經明白了世态炎涼。
然後他轉過頭,在無數次的回憶中,我總看不清他的容貌,總是忘記他的臉他的名字,隻記住了那對我說話的聲音以及那隻點中我額頭的手,他點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讓我奇怪的回憶。
“我留了禮物給你……”在白色的大海深處,有人在對我說話,我聽見了但卻不記得他是誰。
“什麽禮物?”我茫然地問。
“想起來了,你便會得到。”說實話,我讨厭這種故弄玄虛的話,但似乎又有所啓發。
“想到什麽?”我對着面前白色的大海喊。
“想到我給了你什麽……”
鮮血之地,黑羽飄揚,不遠處的胖子看傻了眼,這一刻幾乎講不出話來。所有人眼中的世界好像刹那間平靜了下來,死寂的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山子!”胖子喊了一聲,急忙跑過來,但黑羽阻擋下胖子無法靠近我。空中的黑鹦冷漠地說:“他還有一口氣在,本想留他一命,但老大說了他可以死,而能殺人的時候,我一般不會手下留情。”
四周出奇的靜,萬籁無聲,黑羽飄揚。胖子想再點燃手中的香,花妞他們看了過來,周遭的一切卻好似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在白色的海洋中,卻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
安甯,是死亡的前兆。
黑鹦從空中落下,黑色的羽毛飄然而起,胖子和巨人們連最外圍的羽毛都突破不了,他看着閉上眼睛的我,目光漸漸彙聚到了我尚在起伏的胸膛。
“活着便是如此,衆生萬物都有寂滅之時。縱然你存在于預言之中,但終有滅亡的一天。”他伸手接過一根羽毛,放在唇邊輕輕抹過,然後彎下腰将羽毛對準了我的胸膛。
“放開我兄弟!”胖子高聲喊道。
重傷的洛邛擡起頭,巨人們傻愣愣地看着這裏。在場的人并沒有幾個想真正救我,而有能力救我的也不在現場。
接着,在法術變化下無比鋒利的羽毛刺入了我的胸口,一朵鮮紅色的花在我胸口盛開,綻放的越來越美麗,胖子無奈地看着這一切,拼命地捶打黑色羽毛,但無法突破進來。
我眼前白色的海洋忽然從平靜變成了可怕的風暴,天空中出現血紅色的雲朵,卷動着狂風向我襲來,遠處那個聲音不斷地提醒我:“你的時間不多了,想不起來就永遠都想不起來了。”
我仰起頭,看着天上席卷我意識海的可怕血雲,有一種末日即将降臨的感覺。
而在靈家外場,每個人都目睹了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