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現在身陷囹圄,即便看似我已經掉入了靈羣老頭的圈套中。但那一絲絲的僥幸心理還是環繞在我的心頭。
他應該不敢把我怎麽樣,隻是吓唬吓唬我。他真的敢殺賴國棟那組的人?不可能,那不等于在向507宣戰嗎?
抱着這樣的想法,如此天真,甚至是可笑的稚嫩。
晴朗無雲的天空中,代表黑色不祥的鳥兒飛過,怪叫聲響徹整個天空。我仰着頭,鎖鏈纏繞着我的手腳,瞳孔在擡起頭的刹那間放大,粘稠的血液順着賴國棟的臉頰往下流,他被挂在巨大的木架子下,頭發散亂,雙眼閉合,他的生命已在此時停止……
我的腦袋有些混亂,就好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記憶中還有前一夜的場景。
時間回到前一晚,房門打開,靈家的人望着我,等待我的答案。我給出了心中早已想好的決定,也是我深思熟慮過的答案。
“我要保住我的兩個兄弟和袁鳳,硬要選的話,我選賴國棟那一組人來背這個鍋。”
聲音傳遞了過去,對面靈家的男子點了點頭随後關上了門。
我想的很好,胖子和洛邛他們三個都不是507的人,不受507的保護,真出了事按照507的尿性肯定不會理睬他們的死活。但賴國棟他們那一組人卻不同,好歹賴國棟還是507所下屬行動組的組長之一,加上黑牛鐵骨他們都是507的在編人員,507這麽大的組織不是靈家能比的,靈羣嘴上說的厲害,可實際上絕對不敢動賴國棟他們。
隻要這老頭子沒發瘋,就不會在這件事上繼續難爲我們,無非就是讓我低頭認個錯,大不了我給他跪下也沒事,保住兄弟們的命,能順利地将所有人帶回上海,就算舍了一身剮也沒多大的事兒!
黑暗的牢房内,我甚至已經做好了被靈羣他們再羞辱的意思。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牢房的大門被打開,靈家的人走了進來,我笑了笑說道:“還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我接着!”
“有人要見你,出來吧……”門外的人說話間進來了幾個大漢,将鎖鏈從牆上摘了下來,拉着我往外走。
我早就想好了會遇上這種情況,靈羣和靈撒這種家夥不可能這麽輕易地放過我,心理還在暗暗地罵這群家夥的十八代祖宗。
可走了一段路後我就發現不對勁,沒有離開牢房的意思,反而是朝着靈家地牢的更深處走去。
“這是要去什麽地方?難不成靈羣老賊要在地牢裏見我?呵呵,他這老不死的也住在地牢裏嗎?”我開口笑罵道。
卻被旁邊的靈家家仆狠狠捅了一下腹部,疼的我倒吸了口涼氣。沒有氣息護體,我這抗擊打能力下降了可不是一點兩點。
“閉上你的嘴,老祖可不是你能侮辱的!而且,誰告訴你現在是帶你去見老祖,走!”
不是靈羣要見我?那會是誰?靈撒?還是靈家其他的人?
我滿懷疑惑,越是往地牢中走就越是能聽見一些細小的悲泣,這些聲音被層層石牆給擋在了裏面,聽不真切。不過地牢這種地方到底是關人的,有人哭泣也是很正常的事兒,我倒是沒太放在心上,正想着呢前面的靈家幾個人停下了腳步,我擡頭定睛看去,瞧見的是一件黑色的牢房。
“進去吧。”靈家地牢的看守打開了面前這扇牢房的大門,我好奇地走了進去,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正被鎖鏈綁着的賴國棟!
“賴組長,怎麽是你?”我驚訝地問道。
他慢慢擡起頭,頭發散亂地遮住了他半張臉,但依然能看見其臉上遍布的傷口,感受到他身上已經很虛弱的氣息。
“你們隻有半小時談話的時間,我們在外面數着,快!”看守撂下這句話後便退了出去。
地牢内就剩下了我和賴國棟,急忙走上前,開口道:“是你找我?”
我話裏的底氣有些不足,因爲就在十多分鍾前我還選擇出賣了他們,雖然在我看來他們也不會死,但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愧疚。
“嗯,他們來送斷頭飯的時候問我有什麽心願,我說想見見你,他們就給安排了。”他緩緩盤坐在地上,聽到這話我才看見賴國棟右前方的地上放着一壺酒和幾個看起來不怎麽好吃的小菜。
“斷頭飯?哼,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真殺了你,放心吧,明天他們肯定會放了我們……”我不以爲意地說道。
賴國棟卻笑着說道:“這一次,沙老也許不會保我了。”
一聲輕歎,卻比最濃的藥都苦,他垂下頭,光線不好,我看不清他臉上的容顔,可此時充斥在四周的悲傷氣氛我卻體會的出。
“賴大哥你莫要心焦,沙老不會不管你們的。就算靈家再強勢還能強過507所嗎?507所也是要面子的,如果沙老被他小小一個靈家給壓了聲威,那還不翻天了嗎?放心吧……”
那一刻我臉上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如同笃信春節就會受到壓歲錢,過生日就能吃餃子的孩子。
賴國棟仰起頭望着我,但他的下一句話卻粉碎了我所有的天真和心裏那可笑的希望。
“沙老隻會保你,不會保我們。”
我愣了一下,而賴國棟的口中卻更多的是某種可悲。
“507所也在這個江湖中,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們殺了靈家的重要子弟,就該付出代價,殺人償命這個道理無論在什麽時代都是必須要實行的。即便507所勢力龐大,但還沒龐大到能破壞這條規則。今日如果是茅山的人殺了靈虎,那或許靈家不會計較,因爲不敢計較。但507所還比不上茅山,需要有人償命來平息這件事。”
“可我們沒殺靈虎,是靈羣設計陷害我們的,他娘的,爲什麽要怪到我們頭上!”我有些失控地罵道。似乎漸漸明白過來,自己之前的笃定竟然不過是一場笑話……
“你還不明白嗎?這件事不需要真正的殺人兇手,人們需要的是真相,而這個真相是人們覺得合情合理的事實。靈家說我們是殺人兇手,我們就是,因爲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我們不是殺人兇手。因爲江湖之中的人需要我們來背這個鍋,懂嗎?”
我愣住了,竟然一個字都吐不出口。有些道理我們年輕時候都知道,但真正能體會這些道理卻并沒有那麽簡單。
一句我懂,說來簡單。
“不,他不能殺你們。靈羣瘋了嗎?這不是在逼沙老嗎?沙老肯定會報複的,肯定會的!”我有些慌亂地說道。
“不是我們,而是我……”賴國棟笑了笑開口說,“靈羣來找過我,說你選了我們,這個結果我早就猜到了,也不怪你,如果換做是我也許也會像你這麽做。但無論是鍾勇還是時冰,他們都是無辜的,也沒必要跟着我一起死。所以我對靈羣說,我願意一個人扛下這些事,他同意了。所以,明天午時被處決的人隻有我一個。”
我的瞳孔擴大,聲音卡在喉嚨中,這一刻我的腦海中充斥着希望破滅,絕望如同大浪沖向我的可怕感覺。
“能把酒遞過來嗎?我想最後和你道個别。我的手夠不到酒壺,幫我個忙吧。”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也許這一刻的他在笑,隻是賴國棟當年在地牢内的這個笑容我直到很久以後都不明白。
爲何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一個人會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