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襲面,血色的眸子裏看見的隻有滿手血迹的老頭。
他向後退了幾步,我快步沖了上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舉起手上的剪刀,直沖我而來,帶着絕望,如同即将倒下赴死的壯士。
“噗!”
剪刀從我耳邊劃過,而我手上的圖山刀卻刺穿了他的胸口,老頭依偎在我的胸口,身體虛弱,松開手裏的剪刀抓住我的雙臂。
“這樣就好,至少陪了她那麽久,我唯一的……女兒……”
老頭的血沾濕了我的衣服,印出紅色的印記。他慢慢低下頭,口中吐出血來,最終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爲什麽他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日語,或許是他在中國住的時間太長了吧。
很多人身在異邦,如果時間長了就會漸漸忘記家鄉的語言。
我拔出圖山刀,腦袋很痛,痛的像是要裂開了,眉心處的皮膚已經開裂,有鮮血順着我的鼻梁往下流。站着的身子也有些搖晃,感覺像是要倒下了似的。
“該回去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但隻是這一步就讓我全身血液翻湧,張開嘴“哇”的一口吐出血來。
眼睛裏卻漸漸地出現一個人影,站在鐵門外,梳着高高的發髻穿着一身藍色的長衫,像是個道士,留着山羊胡子,雙手上纏繞着白色的匹練。
我搖了搖頭,還以爲自己産生了幻覺,看見了古代人。但當我走到鐵門前,足夠近的地方時,對面那個人影還是沒有消失,而是開口說道:“你是巴小山?”
我虛弱地點點頭,說道:“你是誰?”
“原來靈焸讓我來見的是這麽一個小子。”
他話語中有些失望,狹長的眼睛裏放出陰冷而傲慢的光。
“靈焸?你是靈焸派來的?”
我皺了皺眉頭,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爲了幹掉老頭就已經用了全力,現在腦袋疼的快裂開了,卻偏偏碰到了靈家的人。
“老夫叫涽亞。”
他開口說道,這個名字讓我刹那清醒,涽亞不正是靈家的第一門客,那個珠子說其本領比靈焸高出三倍還不止的江湖大前輩嗎?
“你是青山子?”
我下意識地說出了他當時在茅山的号,沒想到對面的涽亞臉色瞬間變了,接着大袖一揮,整個鐵門被狂風吹開,強勁的力量将我擊飛出去,倒在了地上。
本來就很難支撐的身體,再度受創,開口吐出血來。
“操!”
嘴裏罵了一句。
“剛剛我看你殺那幾個妖怪精氣的時候還是有些本事的,怎麽現在這麽弱?”
他踏步而來,四周的風向居然在不斷地變化方位。周圍的玻璃窗被層層擊碎,大量粉碎的玻璃渣落了一地。
我從地上爬起來,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先不說逆轉運氣是不是會要了我的命,估計見了涽亞也活不了。
反正要死了,還不如就這麽拼了!
“呵呵……”
吐掉了口中含着的血沫,咧嘴笑了起來。
“大難臨頭反而笑了?現在的年輕人都瘋了嗎?”
涽亞笃定地說,在他眼中我這個剛入行幾個月的小子不過是砧闆上的魚,遲早被剁了。
我舉起手,用圖山刀的刀柄狠狠敲打自己腦袋,甚至打的腦袋都在流血,看的涽亞微微皺起眉頭。
“呵呵,對不住了老前輩,我頭痛的很,不這麽敲控制不住。至于笑嘛,你全當我腦袋出問題了吧,哈哈……”
挺直了脖子,展開雙臂,就算戰死在這裏,也不能被人看不起了!
“這麽看來,你還算有點意思。我家少主說隻要教訓下你就行,不過我覺得光是教訓怕是不夠,江湖新人不懂規矩,不殺雞儆猴怎麽行?”
涽亞話音才落,手上的兩條白色匹練忽然動了起來,轉眼間變成如同鋼鐵般堅硬,猛地刺向我。逆轉運氣的功效還在,我的反應依然神速,向後一躍,匹練砸落在地面,威力竟然比那幾個看起來強壯的式神還大,直接在地上打穿了兩個窟窿。
“猴子嗎?”
涽亞傲慢地說道,手指輕輕向上一指,匹練再度追着我撲了過來,此時才看清楚,他的手心裏貼着一張黃色的符紙,這符紙似乎能控制匹練移動。
我快速後退,握着圖山刀尋找戰機,但涽亞的操控速度卻快到極緻,根本就沒有給我反擊的機會。
腦袋越來越痛了,但很明顯地能感覺到自己的氣息不足,我的呼吸越來越沉重。
“跑不動了嗎?你逆轉了身體内的氣吧?在這點上老夫還是要誇你一句,這麽做一定會死,而且會死的很痛苦,敢嘗試還是需要勇氣的。但這麽跑來跑去,真煩!”
他忽然舉起手,我見到兩條匹練直沖空中,撒落下無數黃色的符紙,如同從天際落下的奇怪大雨。烏雲滾動,雷聲大作,閃電像是穿梭的銀色大蛇在雲層中翻滾。接着一瞬間落下,擊中了其中一張黃色紙符,接着電弧又從這張紙符傳遞到了第二張,第三張,很快就在天空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電網。
“雷法?你也會!”
我驚訝地說,擡起頭,看見整張電網籠罩住了我的頭頂。
“有件事你看來不知道,靈焸的雷法,有一半是我教的。”
他手指輕輕向下一指,電網轟然墜落,我正身處其中根本就不及躲避。被電網套了個正着,電流穿身的感覺我直到今天都沒辦法忘記。先是劇烈的沖擊,強烈的刺痛,接着皮膚如同被燒焦了般疼痛難忍,但你找不到疼痛的點,因爲全身每個地方都在痛。
最後是燃燒,好像烈焰要将你吞沒似的。
“啊!”
我痛苦地嚎叫,腦袋的脹痛此刻已經變的微不足道,我幾乎在一瞬間就要失去所有意識,但還是挺了下來,第一輪電弧消失後我倒在地上,逆轉的氣保護了我一次,但已經被打的碎裂不堪。
“還沒死,生命如此頑強,到底還是年輕啊。如果再被電弧掃過一次而不死,那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
他舉起手,電網又在頭頂上凝聚。我趴在地上,有一種想爬起來的沖動,不是所謂的求生意志,而是不服氣!
我從小就是個倔強的孩子,就是一頭想要厮殺的幼狼。打架的時候也是,無論對方比我大幾歲,無論來多少人,我都不會逃避。
此時腦海中隻有一個概念,管他是不是大前輩,管他有多厲害。他能殺的了我,但我也一定要賺回來點!
就算死在這裏,也不能如同懦夫般趴着等死。
手臂很痛,可是卻慢慢支撐起了我的身體,雙腳扒住地面,背部緩緩地弓了起來。
“你殺我可以,我也要死的有尊嚴!操!”
罵了一句,整個人從地上跳了起來,用最後的力量握着圖山刀直撲涽亞而去。
涽亞臉上掠過一絲驚訝,我速度很快,踉踉跄跄地沖到他的面前,圖山刀直刺而出,涽亞慢慢偏轉身子,我的這一擊卻還是劃過他脖子上的衣領,在他那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長衫上切開了一道缺口。
“操,偏了……”
我罵了一聲,但已經沒力量再支撐下去,最後倒在了他的身邊。
涽亞摸了摸自己的衣領,低頭看着我,冷冷說道:“我本來想過放你一馬。但現在不會了,因爲我覺得你是個有骨氣的人,爲了你的尊嚴,我願意賜你一死。”
天上電網凝聚完成,再度降臨。
我趴在地上迎着狂風笑了起來。
卻在此時,校門口一輛白色的轎車緩緩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