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沒變的就隻有小學門前那棵大樹,過去我和胖子總是被分到打掃學校門口的包幹區,胖子小時候有個壞習慣,想撒尿的時候經常就地解決。過去打掃衛生的時候,經常躲在大樹後面,我還要幫他望風,鬧出過不少笑話。
“老早前面是一條小河,你還記得吧?咱們幾個家夥那會兒經常在夏天到河裏摸魚,就隻有你丫的不怎麽會遊泳。”
胖子笑呵呵地對我說道。我點點頭,現在小河不在了,已經變成了水泥路,聽說過陣子還要和後面的商業街連通起來,反正社會在進步,但一些老的東西卻漸漸被遺棄。
看門的大爺還在,不過年紀已經很大了,留着白胡子,臉上皺紋很深,我倆走到門衛間,他瞄了瞄我們忽然笑呵呵地說道:“哎呦,是你倆小子啊。”
“嘿,大爺你還記得我們啊?”
胖子笑哈哈地問。
“記得,當初學校裏就你倆最調皮,摘學校的石榴,還往校長辦公室裏扔泥巴。特别是你這大胖小子,當初老在門前的老槐樹底下撒尿,我都偷瞄看見好幾次了。要是尋常的學生畢業了我也記不清,但你倆這麽淘氣,我哪能忘了?”
幾句話後又說到胖子撒尿的事兒,羞的胖子急忙揮了揮手喊道:“那是老早,壞習慣早就改了。大爺,我們今天是來見沈老師的,沈夢恬老師。”
“沈老師啊?咋的了,你倆誰和她處對象呢?這姑娘不錯,學生喜歡,對人也和善,還經常和我說說話給我帶點水果啥的,是個好姑娘。”
大爺笑呵呵地說着,看來沈夢恬在學校裏的口碑還真是不錯。
“不是處對象,她叫我們來的,約了今天見面。她在幾零幾啊?”
我急忙搖頭說道,大爺點點頭往裏面一指說道:“裏面第三排,三零一,你們進去吧。”
學校裏還和我們倆小時候差不多,回母校這種感覺其實說不上有多好,畢竟我倆不算是優秀的畢業生。在那個年代,能靠上國營單位混飯吃算是不錯,要是幹個體戶發了小财就能得瑟。我和胖子怎麽着都隻能算是無業遊民,勉強攀得上小商小販的門檻,因此回來也沒啥光榮的。
望着三三兩兩的學生從我們身邊走過,紅領巾飄揚的感覺還挺好。我開口問:“胖子,你的紅領巾還在嗎?”
“早他媽不知道塞哪裏去了,咋了?别和我說你的紅領巾還留着。”
其實我紅領巾還真的保存在衣櫥裏,隻是沒好意思說,笑了笑糊弄過去了。
第三排三零一,老師辦公室那時候也不是特别舒服豪華,一般都是水泥房加木頭門,那個年代老師的待遇也就一般,主要是牢靠穩妥,比外面少了幾分勾心鬥角。
我敲了敲門,聽見裏面傳來一句:“請進。”
推開門,擡眼便看見坐在辦公桌旁改卷子的沈夢恬。
“哪個班的學生啊?”
她沒擡頭先問道。
“是我們,許先生讓我們來的。”
胖子在我身後說道。
沈夢恬聽到聲音擡起頭看見了我倆,先是微微一驚,接着急忙站起來說道:“我還以爲是學生呢,你們坐,我給你們倒點茶。”
她顯得很客氣,也不知道是因爲我們過來幫忙的緣故還是因爲我們救了她的關系。
這裏要說一下,沈夢恬從宣明寺出來後休息了一段時間請了病假。當然宣明寺的事兒她也沒提,大約一周後就開始恢複上班。聽許老先生說,她家裏條件還不錯,父親和許老先生是舊識,現在是一個國營廠的廠長,母親是廠裏的會計。家裏小車也有,房子也有,比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日子過的舒服多了。她本人沒有什麽野心和大的志向,就想安安靜靜的上課教書育人。
“你不用忙了,我們問點情況。”
我開口道,沈夢恬點點頭,坐回了辦公桌旁,接着說:“是許伯伯讓你們來的吧,昨天他給我打電話了。事情我大緻的整理了一下。”
“嗯,你先說一下事情的經過,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沈夢恬點點頭,組織了一下措辭後開口道:“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我現在教三年級的學生,一個班級25個人。都是附近居民的孩子,具體的事件是從一周前發生的,學校裏一個孩子請了病假,一天後來了學校。這個學生平時很調皮,經常不服管教,上課的時候小動作也很多也經常偷偷玩玩具。是個精力特别充沛而且有些小叛逆的孩子,可在生病回來後卻變的異常安靜,上課也不再說話,經常雙眼無神的發呆。我起初沒有發現這種情況,還是其他任課老師先和我說。感覺這個孩子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我作爲班主任就找他聊了聊。發現他神智還是比較清楚的,和我對話也能順利進行但總感覺特别安靜,像是一下子變成熟了很多。給我一種好像在和大人聊天的感覺。”
聽到這裏,我和胖子開始發現事情不對勁,開口問道:“隻有他一個人是這種狀态嗎?”
“并不是,我約了他的父母見面,但這個孩子的父母工作比較忙一直在調整時間。但這幾天内,班級裏陸陸續續有其他的孩子也開始請病假。周期不長,都是一天就回來上課。可這些孩子回來後的狀況與第一個孩子幾乎一模一樣。無論原本多活潑,病假回來後似乎都變了一個人。”
“那有沒有可能是你多心了?孩子生病後經常會害怕擔憂,然後安靜一段時間就漸漸恢複。”
我提出了疑問。
“我也有過這樣的疑問,所以這一周裏我約談家訪了好幾個人家,發現很多家長都反應生病的孩子回家後看似一切舉止正常,但經常吃完飯做完功課就躺上床睡覺,不吵不鬧,甚至睡覺也不需要哄。而最初出現問題的孩子我也觀察到現在,他的情況正在惡化……”
聽到沈夢恬說惡化這個詞,我心頭微微一顫,感覺可能有變。
“惡化的情況是什麽樣的?你能具體說一說嗎?”
我開口問。
“最初的孩子漸漸開始變的不愛說話,而且上課看似在專心聽講,但其實是在發呆走神。有一次在我課上發現他在走神,我就走過去試圖教育他。但當我剛一拍他的肩膀就聽見他忽然沖我大喊大叫,反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控制不了他,他就像是發瘋了似的沖我大喊,但不是那種說話或者辱罵,就是孩子般的嘶喊。可班級裏其他的學生卻沒有任何反應,反而一個個冷冰冰地望着我。就像是陌生人,或者說像木偶……”
事兒聽到這裏基本上可以斷定爲不尋常的事件,我和胖子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各自的意思後,胖子說道:“可不可以讓我們到你的班上看一看,或者聽你上一次課。”
“這個沒問題,正好一會兒我有課,你們就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旁聽。”
沈夢恬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這段時間我想出去看看,這是我的母校,沒問題吧?”
我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沒問題,鈴聲一響我就會去教室。”
約定了時間,我和胖子這才走出了沈夢恬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