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病房便開始一言不發,坐下後等我将兩個解藥都吃了,他就坐在旁邊看着,也沒說話。這對一向屁話驚人的胖子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喂,怎麽不說話?”
我笑了笑問。
胖子看着我,表情告訴我他沒有和我開玩笑的意思。
“怎麽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問。
他忽然伸出手拽住了我的衣領,巨大的力量幾乎将我整個人從病床上提了起來,眼裏如同噴火般瞪着我,臉色因爲憤怒而顯得蒼白。
“生氣了?”
做了那麽多年兄弟,他爲什麽生氣這一點我還是很明白的。
“如果再有下次,你想以死來幫我逃跑,那老子就找人把你的魂招回來,然後煉成小鬼永遠不能投胎。”
我不得不說這是我聽過最溫情也最詭異的威脅。
松開手後胖子坐回椅子上,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幾天我準備找人把妖怪的屍體給弄回來,那玩意兒肯定值錢。等你出院後找靈家以及唐先生過來談談生意,按照行情,這具妖怪的屍體怎麽着也能賣出個十萬。有了這十萬,加上之前我打給叔叔的錢,以及他這些天自己借的錢或許就能先和老毛子和解,也就能回家了。”
說起來,妖怪的屍體的确還在那片林子裏,當時的情況我也沒辦法将屍體弄走。自己身體還需調養,隻能點點頭道:“那辛苦你了。”
“别說辛苦不辛苦的,要沒有你我也賺不了那麽多錢,可能早就死了。洛邛喝過解藥沒事了,你放心吧,安心養傷,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胖子交代了幾句後離開了病房。
我躺平後看着病房的天花闆,四下裏很安靜,不用經曆生死危險的我沒來由地想起了雨蝶。那日在她明明坐在轎車裏,可爲什麽不看我一眼,是故意的嗎?
“這間病房,中間的床位。”
護士的聲音傳來,似乎又有人住院了。我側過頭瞄了一眼,卻意外地看見走進來的居然是我剛剛想的那個人!
雨蝶穿着白色的外套,一隻手插着吊水的針頭,臉色很難看可依然難掩那份漂亮。
身邊沒有人,是她一個人來住院嗎?她回頭看了看,正好望見了我。眼神交彙,她有些驚訝但卻沒有表現的有多誇張,向我點了點頭,接着走到了我身邊的床位旁。
我不免有些尴尬,這間醫院似乎是不分男女病房的,沒想到住院養個傷居然還能碰到自己心儀的姑娘,也算是種緣分了。
護士将病床上的隔離布給拉了起來,随後開口說道:“目前床位緊張,過幾天幫你換到女同志的病房去。這幾天你換衣服的時候都把簾子拉一下,或者讓我們護士幫一下你的忙。”
這個護士的态度已經算是不錯了,那會兒有好些護士對人是愛答不理。
雨蝶躺在病床上,挂着水,我其實特别想找點話說說,但轉念一想自己那天和她男朋友鬧那麽僵,也沒見她出來說上幾句,心裏也有氣索性就不開口閉着眼睛小憩。
這樣的氣氛略顯尴尬,過了約莫一個小時,我聽見身邊傳來了聲音。
“你怎麽也住院了?”
雨蝶主動打開了話題,我心裏還不免有些得意,還是你主動的!眯縫着眼睛,故意打了個哈欠後說道:“嗯?哦……我幫幾個朋友出頭,幹了一架,受了傷就進來了。”
說老實話,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冒充黑社會特别牛逼,打架啊,出頭啊,裝大哥啊之類的在男孩子心裏都是特别酷的事情。但其實這些話落在姑娘的耳朵裏卻是另一回事兒,不過那時候的我也不懂這些。
雨蝶點點頭道:“你好像很愛打架的樣子。”
我一怔,也沒聽出她話裏的好賴,無所謂地說道:“兄弟有難,總要支援一把吧,哈哈。”
雨蝶卻不再開口說話,慢慢閉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這次換成我不淡定了,身邊躺着一個這麽漂亮的美女,還和自己有過那麽一段有的沒的,怎麽能就做個普通朋友?要是能發展點感情來,豈不是美哉?
但我平日裏也不算是伶牙俐齒,現在更是半天都憋不出個屁,想了好一會兒後才說道:“那你是生什麽病了?”
說出來後我就覺得不妥,萬一人家得的是那些不方便開口的病,我這麽問不是讓人家下不來台嗎?
雨蝶卻笑了笑回答:“小毛病,沒什麽。”
“哦,還是身體重要。咱們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是身體垮了,萬裏長征還怎麽走的完?”
我貧了幾句,随後又安靜了下來,這種沒有話聊的氣氛真讓我尴尬的不行。
“那個……你男朋友沒來陪你嗎?”
我還是沒忍住問了這麽一句,少年時代的心,其實希望她能回答一句自己已經沒男朋友了。但可惜,不過是自己做的夢而已,雨蝶搖搖頭說:“他最近在外國,等過幾天回國再來看我。”
“哦……”
心裏還是失落的,但好在臉上沒表現出來,亦或者表現出來了但我在盡量克制。
有些心理學家說,男人的世界裏其實是沒有愛的,所有的愛其實都是對性的渴望和占有欲。
我不完全贊同這句話,但也沒有發言權,二十歲的時候我還沒正經地談過戀愛。
不管如何,原本枯燥的住院忽然變成了一段令我偷偷愉快的美好時光!天天聊天,從一開始的尴尬到後來越來越能聊,有時候甚至聊到深夜,害的護士經常來提醒我們就寝。
“巴小山,你說如果一個人最多隻能再活個幾年,那還有必要談戀愛處對象嗎?”
雨蝶經常會蹦出一些奇怪的想法,然後立刻問我。
我想了想回答:“我覺得是有必要的,咱們不是經常對那種身患絕症的人說該吃吃該喝喝,想幹什麽幹什麽嗎?爲的是啥,還不是希望他們走之前開開心心。那如果在死之前能開開心心地談一場戀愛,爲什麽不可以呢?”
“那會不會對另一半不公平?我是說自己明明要死,可還是和别人相愛,自己可以無憾地離開,那留下的愛人豈不是很可憐?”
雨蝶搖了搖頭問。
“你這話倒也有道理,不過,我覺得事兒應該反過來想。一個人能找到真愛的概率有多大?大部分不都是渾渾噩噩地過一生嗎?如果一個人可以找到自己的真愛,那麽哪怕隻能相愛幾年,幾個月,幾天甚至幾分鍾也是幸福的。”
我開口回答,這番話卻讓雨蝶沉默了下來,夜已深,我想她或許已經睡着了。
如果不是有某個讨厭鬼出現的話,我住院的這段時光肯定會更加美好。
在一周後,雨蝶的男朋友也就是上次那個坐在凱迪拉克裏對着我讓讓的家夥出現在了病房中。
“你怎麽可以住在這種通鋪?還是男女共用的病房!我馬上讓人安排,帶你去香港就醫,在那裏住最好的貴賓病房。”
他坐在雨蝶身邊,牽着雨蝶的手滿臉關切地說。
我挑了挑眉毛,别過頭去冷笑。
“有些話我想了很久,也許是時候該對你說了……”
雨蝶沉聲開口。
“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男子露出激動的神情。
“我們分手吧……”
“我們結婚吧……”
我聽見了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一瞬間說出了截然不同的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