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在雙面怪犬四周的黑氣在來回飄蕩,在老先生的四周像是有看不見的牆,黑氣過不來,雙面怪犬甚至不敢龇牙,就這麽趴着,用祈求的眼神望着眼前的老先生。
老先生輕輕地轉動傘柄上的一個卡扣,沒想到傘柄是可以拔下來的,插在傘骨架裏的是一柄雪亮的短刀。他舉起短刀,慢慢地插入雙面怪犬的脖子内,這把短刀快的不可思議,甚至遠遠超過我們用的三棱刺。
鮮血很快就順着雙面怪犬脖子處的傷口流出來,被老先生用一個玻璃瓶裝了起來。
“我想這麽多應該夠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瓶,我們仨九死一生都沒做到的事,人家輕輕松松幾秒鍾就給搞定了,真是不服不行啊。
老先生轉身走過來,将血瓶封好蓋子,塞入了我的懷中。随後說道:“請你再等一下,還需要處理了這頭妖。”
他再度轉身走回去,雙面怪犬依然趴在原地沒有動,亦或者說是不敢動。
“妖不能進入人類的城市,這是近千年訂下的規矩,如果破了戒便要死。”
聽到他的話,雙面怪犬仰起頭又低聲嗚咽了幾句,像是在抗争,四周的黑氣又不安分地躁動起來。
“規矩便是規矩,就如同法律。因爲這些規矩才造就了今天的世界,也因爲這些規矩才使得秩序得以保存。你犯規了,就該接受懲罰。”
說話間他将手裏的短刀點在了雙面怪犬的腦中央,雙面怪犬的呼吸立刻變的急促起來,它的氣也跟着開始焦急躁動。
“嗷!”
忽然間,這怪物低吼一聲,從地面上猛地蹿起,竟然張口向老先生咬了過去。果然這犢子肯定不願意就這麽了斷一生,血盆大口幾乎已經咬住了老先生的脖子,可就在這個瞬間,短刀上雪亮的光芒忽然一閃,四周的氣突然急速運轉起來。
也許一秒鍾都不到,亦或者是更短的時間,短刀已經刺穿了雙面怪犬的脖子,鮮血順着短刀的刀柄往下流,滴落在了泥土中。而張開嘴的雙面怪犬甚至還來不及閉上自己的嘴巴,身子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倒下。
由生到死,從活着變成屍體,這樣的變化快的讓我瞠目結舌。
老先生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手帕,蓋在了雙面怪犬的臉上,接着又用短刀以迅雷之速刺穿了怪犬的心髒,兩刀,徹底讓這頭差點弄死我們仨的怪物沒了任何生機。
天空的大雨漸漸停止,陰冷的大風也不再吹過,老先生插回短刀,将雨傘收起,轉頭看着我說:“巴先生,你是想自己回去,還是讓我送你一程?”
我還沒從剛剛發生的事情中緩過勁,看了看地上怪犬的屍體,又望了望老先生微笑的臉,感覺着再次變平靜的氣息。
這一刻,腦袋真的是一片空白!
白色的轎車,應該很貴因爲内飾非常豪華,我不太懂車,這方面還是要問胖子,但也見過凱迪拉克這樣在那個年代稱霸一方的豪車,可和眼前這輛比似乎還要差一些。我坐在後座,幾乎是半躺着,老先生開車還算穩,透過後視鏡瞄了瞄我後微微皺眉頭說道:“對不起,請原諒我有些無禮,不過你能不能不要把血弄到我的座椅上,那是真皮的,如果沾了血迹很難洗。”
我當時心裏那叫一個不爽,自己都快被弄死了,居然還被要求正襟危坐,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我也不想……”
車子微微搖晃,我的睡意很強烈,說話時候都顯得虛弱。
“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不會睡覺,你流血過多體溫也一直在下降,睡着後體溫會更加低,那樣會沒命的。從我們出發到最近的醫院一共需要大概四十分鍾,因此,我們可以聊一聊天,或許能幫助你度過這段困難的時間。”
他說話語速很快,但聽的很清楚。客氣的有時候不像是位老先生,倒像是某個剛剛踏上社會的文弱書生。如果不是我已經見到了他殺死妖怪時候幹淨利落的手段,我或許會蹬鼻子上臉般以爲自己能克住眼前的老先生。慘笑了一下,開口問:“您是崔老爺子的朋友?”
“算是吧,過去有一些焦急,他是個有趣的人。”
開車的老先生點點頭回答。
“那您又是什麽人?我知道你來頭很大,也一定是道上的高手,還望賜教。咳咳……”
說話的同時我還在咳血。
“對不起,我的來曆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那樣對你沒有好處。”
他顯得很神秘,閉口不談。
“好吧,你和老爺子怎麽認識的?”
我腦袋很暈,開始随口發問,也不怎麽過腦子。
“淮海戰役,他跟随部隊進上海,我們那時候認識的。”
回答的簡單明了,我笑了笑開口問:“您這裏有煙嗎?想抽一根。”
老先生抽出一隻手從懷裏摸出一個精緻的煙盒,銅質的那種,隻有特别講究的人才會用。他打開後我拿了一根。
“打火機在你的左手邊,抽煙的話請打開窗戶,我不希望煙味留在車子裏。”
我嚴重懷疑這老頭有潔癖,叼着煙,點了火,一口入喉整個人仿佛活過來了似的,這煙絲很好,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抽到不同的煙。
“這煙真不錯……”
我由衷說道。
“看起來你的情況好一些了。”
馬路上沒有任何行人,我們已經駛離了泥濘的山路,正式進入平坦公路,車速也跟着往上提。
“謝謝您救了我……”
這句話剛剛一直沒說,我望着他的背影,真誠地開口。
“不用這麽客氣,這是我欠崔先生的一個人情,現在還上了。”他停頓了一下,随後仿佛有感而發般開口道,“我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幾句,不要做自己力量之外的事,也不要奢望自己無法抓住的财富。不是每個下大雨的夜晚都有人會來救你。”
我一愣,卻沒有辯解,車子在路上飛馳,而我靠在座椅上慢慢閉上眼睛,終于還是睡着了,而這一覺睡的卻相當漫長。
夢境内,我看到那曾經追趕灰狼的巨大黑影正朝我飄來,它離我很近,卻沒有變成怪物的樣子。我想後退,但身後卻是一堵堅不可摧的高牆,無路可逃,甚至連一件可以用來防禦的武器都沒有。
它飄到了我的面前,緩緩停下,隔着漆黑凝望我。
“你還想殺我?”
我開口問。
但沒有回答,雙面怪犬的腦袋從黑氣中透了出來,看向我的眼睛裏卻沒有了任何兇惡,隻有悲痛和可憐的絕望。死亡之後,才知道生存的意義。但可惜生命隻有一次,這一生的死,便等于結束一切。
我伸出手想觸摸它的臉,但眼前的畫面卻如同被大風吹散的塵埃不見蹤影。
猛然間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四周漆黑一片,周圍傳來其他幾個病人的鼾聲,我試着坐起身子但身上綁着繃帶,尤其是我已經骨折的那隻手,此刻石膏又換了。
我深深呼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繃帶勒的很緊,但至少我還活着。
又一次死裏逃生,仿佛一場噩夢醒來。有人說經曆的多了自然就會變的麻木,我想我已經開始麻木,醒過來後看見的是病房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輕聲歎息道:“看來又要在這裏住上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