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梵天君知道,這隻是一種幻覺,在洪荒漫長的曆史中,即便是歸墟都發生過巨大的改變。
從一個無底海底深淵,變成了諸天萬界的終結,從四海南冥的海眼,變成諸天界海的海眼深淵。
之所以這裏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是因爲歸墟的改變以億兆年計算,以整個宇宙的壽命計算,歸墟一萬年來沒有太大的改變,說明它狀态十分的平穩,整個宇宙還處于壯年期間。
“想要找到歸墟冥地,傳說中的大羅之地,就得進入歸墟的深處,歸墟的危險和可怕,即便道君進去也如蝼蟻一般,根本毫無安全可言……雖然我能隐隐感應到歸墟深處那時光不變之地,但沒有十分熟悉歸墟的人爲我引路,我或許根本撐不到找到大羅之地的時候。”梵無劫思索到。
“歸墟危險萬分……我需要一個向導!”
來到幽冥碎片的外圍,梵無劫并沒有發現那個猥瑣瘦小的熟悉身影,當即眉頭一皺,感覺有些疑惑:“那個三毒道人雖然奸猾無良了一些,但總體來說還是十分可靠的,我對歸墟左近根本不熟悉,想要找到能帶我去歸墟深處的可靠向導,還得依仗他爲我介紹。”
“按理來說,上次能在外圍碰到他,應該左右不離的才對,這次怎麽就沒見人影了?”
“莫非又去暖腳了?”梵無劫眨眨眼睛,動身向幽冥碎片落下去,就在遠方的界海更深處,一群光頭大和尚悄悄躲在一處幽暗陰影中,爲首的白衣大光頭掌心托着一尊紫金缽,死死的盯着紫金缽中顯露出來的梵無劫的身影。
“動了,動了!”有和尚看到梵無劫落入幽冥碎片中欣喜道。
一身月白色缁衣的法淨大師凝重道:“諸位師弟切不可大意,爲我等傳遞消息的那位師弟自從上次聯絡之後,便再無聲訊,極有可能遭遇了法難,那些魔道賊子必是知曉了我等的存在,小心他們設下陷阱。”
“如今三方都需要依仗此人,探清歸墟冥地的所在……”法淨一指缽中的梵無劫道:“我等搶先下手,奪走歸墟地圖已無可能,此人就是我們的唯一線索……萬萬不可莽撞行事。”
“我們隻需盯着此人,便能抓到那群魔崽子的線索,然後搶先埋伏在後面!”一名恍如金剛,渾身筋肉的大和尚冷笑道:“等找到了大羅之地,便可……”他狠狠的做了一個持刀下手的手勢。
“我佛慈悲……”法淨大師一臉慈悲道:“師弟,你殺心太重了!”
“金明師弟也是秉持除魔之心,有大忿怒明王相……”一位老禅師勸了一句道,然後再拐回來捧了法淨大師一句:“金明師弟雖有明王之心,卻不如法淨師弟秉持慈悲度化之菩提心,師弟降服度化那些魔頭,兼具我佛門金剛怒目和菩薩慈悲之心,此念一發,便有佛果,此行當能在那歸墟惡地之中,立下無上佛國,證道菩提!”
“是極,是極!”這一群光頭各個口舌伶俐,精通辯法,當即馬屁如潮而去,學習佛門内部的好傳統,把法淨菩薩換了數十個姿勢拍了一遍,把法淨拍得渾身舒暢,笑呵呵的和一衆師弟應和。
梵天君來到姹女宗的場子,望着那花花綠綠,裝飾的富麗堂皇的牌坊,猶豫遲疑了數個呼吸,才硬是捏着鼻子闖了進去,他剛剛進門,就有兩位姹女宗的小姐姐搖着柳條一般的腰肢,迎了上來,她們牽起梵天君的手,美目盼兮。
一位女孩兒嬌嬌俏俏道:“公子有些面生啊!是第一次來我們花樓嗎?”
梵無劫聲音有些悶悶的回答道:“我是來找人的!”
另一位豔麗的女子,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鼓囊囊的胸口上,柔聲道:“公子說笑了,來這裏的哪位不是來找人的……我們都是你的知心人……”
“我是來找一個邋邋遢遢,道袍好像幾萬年都沒洗過的老道士的。”梵無劫的聲音有些奇怪,感受手下驚人的手感,他有些心神搖曳,雖然被譽爲梵天界曠世的修行奇才,但他能在短短數千年證道道君,自然靠的是數千年來的潛心修行,修行之外的事情,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就算有女修仰慕,那也是暗戳戳的接近,哪見過這種場面。
一般的凡俗之姿自然是無法打動他這一顆堅定的道心的。
但姹女宗幹這行,能幹到道君層次,當然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人家也是數千年修行媚道,一舉一動都要極盡媚态,甚至身姿氣質都要暗合天道。
美就是道。
天地間自有大美,山河秀麗壯闊,花樹生機勃勃,就算是兇獸猙獰,也有野性的美,可以說自然就沒有醜的一面。
醜陋是屬于人的,而不屬于自然……
姹女宗就是參悟天人之美,外求天道的完美,内求人道的欲望的魔道宗門,姹女宗女修,修煉成仙的最低要求,也要美動四方,以美證道,将自身媚術,外感天地。媚化于天地,使得天地也被迷惑,生出種種外感異象,諸如天花,妙,祥雲,清泉……
因此姹女宗的仙果,不入正統五仙之中,也不在佛門,而是被玄佛兩家稱爲天女。
姹女宗雖是魔道宗門,但行事風格亦正亦邪,因爲内媚外感天地,所以也極容易被外物感化,一般正魔大佬證道的時候,其道外感天地,對于姹女宗來說就是最可怕的媚術反噬,使得她們很容易被大佬道染,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所以大佬證道道君的時候,一界之中的媚道修士都會被其吸引,化爲天女顯化随侍。
特别是佛門的道君(金仙)證道,天女妙相已經是标配了。
這是一種極容易感化天地,也容易被天地感化的修行之道……媚術上升到道的層次,其實就是一種感應交流,天女以自己的精神同化天地,同時也有被天地同化的危險。因爲天女被大佬們坑的多了,搞的玄門佛門大佬身邊的天女,比魔道的還多。
作爲大佬們的身邊人,這些天女關系硬闆,就連遠古天庭中也有無數天女服役,化爲宮娥,侍女,可謂關系搞通了三界六道,遍布佛玄魔三教,這麽牛逼的關系,當然不能當做尋常的魔道宗門了。姹女宗就是諸天萬界最大的天女修行門派之一……
天女之道的修行之路,可被稱爲外感。
是一種魔門大道……
一個魅道剛入門的女修,至少也要一笑能令冬天裏百花開放,這并非一種神通,而是以自己的精神對外感化天地,憑借媚術,或者說魅術讓百花開放,當然反噬就是會讓媚道女修極容易被外物感化,也就是情感太過充沛。
一位能憑借魅力讓百花開放的女修,很可能見百花随後因爲反氣候而凋零死去,就生生悲傷心碎死去。
這便是外染之劫……
所以天女簡直天生被天魔克制,所以沒有魔道大佬的庇佑,可謂劫數重重,沒有制魔之道,等于必死無疑,所以才不得不委身魔道,求得魔祖傳下制魔之道。
這也是元育天尊甘心入魔庇佑她們的原因,他以陰陽魔主身份庇佑天女不受魔劫。
外感天地的天女會傾向于天道的完美,有一種自然之美的魅力,同樣也會被天道所惑,外感魔道的天女,就會更傾向于天魔魅惑之道,專攻生靈的内心和心靈破綻,一舉一動都能破人道心……天女就像一捧清水,極容被外物染色,在天庭是天女宮娥,在正道是天女妙相,在魔道就是天魔妙相。
因此不是梵無劫道心不夠堅定,實在是這兩位姹女小姐姐修爲已經接近道君境界,能擠身姹女宗頂級高手行列,一舉一動都是針對梵無劫道心而去,梵無劫喜歡清純的,她們就不知世事,梵無劫喜歡高冷的,她們就冷若冰霜,喜歡成熟的,她們就透着成熟的風韻……
可惜梵無劫專心修行一萬數千年,不喜歡太被動的,就好千嬌百媚的那一口。
聽到梵天君這種奇葩的要求,女孩掩口癡癡笑道:“公子口味真重……奴家都有些應付不過來呢!”
另外一人一咬銀牙,狠心道:“姑娘們,拿一件邋遢道袍過來……老娘我犧牲這具化身不要,也要讓客人滿意。”
梵無劫卻沒聽懂,直接呆在了原地,不知應該說什麽是好……少頃,一位風騷入骨,千嬌百媚的邋遢老道士就從屏風後面款款走出,探出一根毛茸茸,髒兮兮的大腿……梵無劫被這極其有沖擊力的一幕,搞的腹中酸水翻湧,即便以道君的修爲都壓不下去。
“這就是天魔嗎?……呃……太可怕了!”
天魔妙相豈是等閑,姹女宗的小姐姐們精修的就是這一口,外感之道說到底就是傳遞信息,天女能傳遞的信息已經非常完整,能夠完全控制人的五感了。到了接近金仙道君的境界,一舉一動能傳遞的信息,都是海量。
梵無劫猛的被海量矛盾沖突的信息淹沒美和醜的極緻,嬌媚和肮髒的極緻,宛如陰陽大道一般對立而又統一的極端信息,極端猥瑣,又極端風騷,一舉一動無不符合自己的審美觀,偏偏長的完全不符合自己審美的‘奇葩’。
這種矛盾統一的情況下,反而将其中一種感受更加極緻放大到了極限。
當然不是愛慕和舒暢,而是惡心和厭惡……
梵無劫恨不得自戳雙目,哀嚎一聲:“我的眼睛!”……不……應該是‘我的感官’。
………………
“抱歉公子……”變回原來摸樣的天女安慰梵無劫道:“我還以爲你口味比較重……”
梵無劫離她遠遠的,以自身的時光大道在自己的身體旁邊布下了十光年的宙光屏障,也就是任何道君要來到梵無劫的身邊,至少要十年時間,這是梵無劫參悟的宙光大神通,也是他初步以宙光,幹涉宇空大道的成果。
經過這一番變故,梵無劫心裏已經有了深深的心裏陰影,他看着姹女宗的小姐姐目光不再有一點癡迷,而是極端的警惕和一點點恐懼。
可憐這位梵家天驕,從此隻怕一萬年内都再也不會親近女修了。
他需要和自己的心魔鬥争一段時間,才能抹消陰影,戰勝心魔,但在這之前,梵無劫會有一點厭女症的症狀,他會十分厭惡女修和表現出女修舉止的存在,而親近于滿是陽剛的體修或者肌肉大道的修士。
這就是後天天女魅道的分支天魔妙相大道的危險。
梵無劫對可怕的天女修士在無半點輕視之心,這種修行道路雖然極端,有緻命的弱點,但某種意義上來講,也非常的強大……可以說是天魔的一種,天女被天魔克制,但感應天魔的天女又是天魔的一支,這種關系真的十分奇妙。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口味那麽重的人?”梵無劫狠狠道。
“有啊!”小姐姐掩嘴笑道:“小哥你找的那位熟客,口味就比較重呢。我還以爲……”她抛了一個媚眼,再次引起了梵無劫的反胃,小姐姐無奈收起自己的魅力,她倒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雖然給梵無劫種下了心魔,但自己的媚道也因此被完全扭曲,現在她無論展現什麽魅力,在梵無劫那裏都是相反效果。
“本來我還以爲你來找他,也是同道中人呢!”她翹着蘭花指道:“本來想給自己拉一個熟客,豈料卻壞了生意……小哥你可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不然會壞了我們姹女宗的名聲呢!”
梵無劫嘴角抽搐,開始懷疑自己來找老道士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他原來還以爲老道士也就是比較猥瑣,好色而已,豈料居然有着這種可怕的愛好……難怪,正常人都不會傳一件那麽油膩的道袍數十萬年之久。
能這麽堅持下來的,都不是正常人!
梵無劫有種拔腿就走的沖動……
但小姐姐接下來的話留住了他:“你找他幹什麽?哦……你就是那個被他帶去賭石的新人吧!你可害慘他了!那老家夥不知什麽時候就在歸墟附近厮混了……靠着消息靈通,知道許多歸墟的禁忌混飯吃,靠着獨門生意還混的不錯,起碼有錢常常照顧我們的生意。”
“他這個人膽小的要死,最怕的就是進入歸墟。”
“前些日子(一萬年前),聽說他帶了一個新人橫掃了北陰城的賭坊,切出了無數寶貝,最後連混沌物質都切了一個,切出了可能是混沌神魔遺物的一枚金色碎片。應該就是你吧?”
“是我!”梵無劫忍着惡心道。
女修見他表現出的厭惡,心中也有些懊惱,兩人越發越兩看相厭,當即果斷道:“那老家夥見到你百賭百勝,切出了無數的好東西,他本來就是不安分的人,那裏還忍得住?就去小小的試了一番水,他估計是記住了你賭石時看東西的臉色,一開始靠着撿你的漏也掙了一筆,但後來被四海賭坊知道了。你不是得罪了那個龍太子嗎?得罪了龍太子就是得罪了龍族,得罪了龍族那群小心眼,就别想有好日子混,你一走了之,他們當然要和帶你過來的老道士算算賬。”
“所以龍族就設了一個局,讓那個老家夥以爲能搞到一批和你切開的混沌物質同一批的原石,結果被坑的傾家蕩産……欠了一屁股的債,現在就快要被人逼的闖歸墟去了!”
“闖歸墟?”梵無劫不解道:“龍族爲什麽非要逼着他去歸墟?他不是從來不敢去歸墟嗎?”
“龍族對外傳話是爲報複他,讓他做自己最恐懼的事情,但知道内情的,應該隻有我們了!”小姐姐意味深長道:“你應該知道,男人最守不住秘密的時候,就是在床上,所以隻有我知道,那個老家夥爲什麽不敢進歸墟。”
“隻有進去過歸墟的人,才會如此恐懼歸墟!”梵無劫好像猜出了什麽。
“也隻有如此恐懼歸墟的人,才會話數十萬年的時間收集歸墟的一切信息,才會對歸墟和這裏如此的了解。”小姐姐補充道。
“龍族是歸墟附近最古老的勢力,所以知道什麽都很正常,他們切開了那一批原石,據說雖然大賺了一筆,卻沒能得到向你上次切出來的碎片那樣珍貴的東西,所以他們想要再進入歸墟一次,打撈更古老時代的原石。”
“恰好,唯一從歸墟深處活着出來的人,我們都認識。”
“老道士!”梵無劫道:“他就是那個從歸墟深處活着回來的人,因此他才如此的恐懼歸墟……他肯定接觸過歸墟深處可怕的存在,所以才不敢再踏入歸墟半步。”
“你很聰明嘛!”小姐姐笑道:“現在你知道你回來卷入了一場怎樣的風暴嗎?”
“老道士知道歸墟深處的路,而我能辨認有價值的原石……所以龍族不會放過老道士,也同樣不會放過我!”梵無劫平靜道。
“看來我該走了!”
梵無劫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在這裏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起身準備離開,這時候小姐姐叫住了他:“喂!”梵無劫微微回頭,做出側耳再聽,卻看不見小姐姐的臉的姿勢。
“如果不麻煩,不妨幫他一把。帶他回來……”小姐姐仿佛漫不經心的随口一提道。
梵無劫臉色古怪:“那老不正經每次來都隻點你嗎?”
“嗯!”小姐姐笑得很自然:“所以我也不想失去這麽一個大方的熟客啊!”
“我會盡力的!”梵無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姹女宗花樓……
這時候,另一位女孩才在小姐姐耳邊笑道:“你這麽誣蔑宗主大人,小心他回來收拾你!”
“哼!誰怕啊!”小姐姐身上的氣勢全然不同了。
哪裏還隻是‘接近’道君,分明就是資深道君,有潛力沖擊大羅的存在。
小姐姐好聽的冷哼一聲道:“堂堂一個大羅,魔教的陰陽魔主,裝的跟孫子一樣,沒骨氣……我怕他裝多了孫子,都直不起腰來了!不就是裝嗎?這年頭誰還不會一點演技啊?”
…………
“啊切……”在幽冥碎片東躲西藏的邋遢老道士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他揉揉鼻子,迅速的遁入陰影中,雖然是在表演,但群衆演員可都是友情出演的,根本不知道大佬們的算計,龍族是真的在追殺他,小姐姐說的一切都是确實發生過的,對于龍族友情出演的道君來說,他們就是在追殺一個知道去歸墟深處的道路的老騙子。
“好像有人在背後黑我!”元育疑神疑鬼道:“不行,還是得轉移。”
他迅速往幽冥更深處飛遁而去,遁入幽冥碎片無處不在的陰風中,把自己僞裝成陰風中飄揚的一縷道君殘魂,随着陰風化去,眨眼間就消失了……
不久之後……一隊龍族的大羅在一位龍族道君的帶領下路過這裏,那位龍族道君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揮手道:“他來過這裏……繼續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