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昂自是淡然,平靜道:“悟空,莫要急躁。不可在大勢至菩薩面前,失了體面!”說罷,便對居延大巫師身後的一位年輕的胡僧微微一笑,那位不起眼的胡僧,當即雙手合十,恭敬回禮。
悟空龇牙一笑,朝那位胡僧冷笑,硬生生的噎道:“菩薩,你被我師父堵在靈山門口,一頓毆打,如今不縮在靈山養傷,下山來淌什麽渾水!可是不曉得俺老孫的金箍棒有多硬闆?要不要咱們現在就去尋一個清淨的地方,較量一下?”
那大勢至菩薩化身的胡僧,并不爲悟空的挑釁所動,隻是微微躬身道:“小僧見過齊天妖皇大帝,見過無量天尊,見過太上老君。”
老子見大勢至化身,贊歎道:“摩诃那缽,堅力功德,今可還起。大地震動,雨須曼華,十方諸佛,已授汝記,當來得成,人天梵尊。以智慧力,拔三塗苦,得無上樂,故名大勢至。”
四人以無量智慧光通感,一切贊頌皆在不言中,大勢至以沙門威儀,放十方無量光,拜見陳昂,老子,悟空,而老子亦以無量智慧之光回應,陳昂以通達一切智慧法見教,悟空以超日月光對話大勢至,故而雖然四人相互招呼,在座之中一切未能通達智慧者,卻不可見,不可聞。
以上皆是佛門術語,根據陳昂翻譯——因爲聖人,菩薩,帝君一言之中,智慧無量,有無數信息,故而聲音難以承載,隻有用光語言來交談,神經反應速度低于光速的,那就敬謝不敏,隻能如其他人一樣傻傻的坐在那裏,聽不見,看不懂,甚至不知道這些聖人菩薩之間對話的存在。
悟空有些郁悶,低聲道:“師父,那大勢至來此,可是想要和我們比鬥?”
陳昂搖頭道:“那西方靈山豈會如此不智,你大鬧天宮,難道靈山如來就不知道麽?他派人出來和你比鬥,那靈山諸佛陀菩薩,有幾個是你的對手,若想要勝你,非得那幾個硬點子并肩子上才可,若是靈山這般不要皮面,爲師就不能把幾件壓箱底的厲害法寶借給你麽?”
“大覺金仙,一向以智慧勝,他必定是來邀我約定鬥法,以智慧,道行相比。”
“師父!”悟空兩眼放光道:“你那幾件壓箱底的厲害法寶,可比得了那造化金船?”陳昂笑道:“那金船是我運兵的法寶,不善殺伐,自然是能勝的!”聽聞陳昂的回答,悟空抓耳撓腮,極是難忍,如同心裏有隻猴兒在造反,心癢難耐道:“祖師,可否把那幾件厲害法寶,給俺偷偷看一眼麽?”
“你個憊懶的猴頭,若能勝這大勢至無量智慧光菩薩一場,給你看上一眼又何妨?”陳昂笑罵道。
陳昂看那邊大勢至菩薩在居延大巫師那方坐定,暗中對悟空道:“如今大勢至菩薩在,你我師徒倒是不好出手,免得在靈山那邊,弄上個以大欺小的笑話。你前些日子不是收了一個徒弟麽?叫來給我看看!”
悟空道:“不過是個記名弟子,當不得祖師一提。如今得了祖師看中,卻是他的造化。”
便喚來那朱姓少年,也是可憐他,追随了陳昂一行人許久,連個囫囵姓名也沒有,悟空把那少年喚道陳昂面前,聽陳昂道:“既然得了機緣,入我門下,我這裏便有好處給你。你如今還用着俗名,怕是不妥,我就給你改個道号,你師父是悟字輩的,你就叫圓通罷!”
圓通乖巧應下,聽陳昂道:“把你師父給你的葫蘆拿出來!”
圓通當即把那黑葫蘆奉上,聽陳昂道:“悟空你也是魯莽,雖有巧思,卻隻顧着厲害,忘了你徒兒法力淺薄,給他這般威力的法寶,殺伐固然果斷,但隻如小兒操持大錘,恐怕先傷着自己。那千萬火雷撒出去,你是嫌他死的不夠快麽?”
“而且修道人的法器,能防身護命就好,這種動辄屠城滅國的狠厲玩意,有幾次能用得上的?”
“若是遇上救人、防身的情況,一股毒火燒出去,你是想讓他造下多大的孽債?就如同這王宮廳堂上的比鬥,人家都使得是小巧的手段,你徒兒一上去,就灑下大片的毒火雷丸,一場比試下來,不說是對手,就是旁邊的人也死完了!”
陳昂口中念念有詞,往葫蘆上一指,吩咐圓通道:“待會無論誰跳出來挑釁,你都得接下來,若是他們要和你比試,在場上,你隻管把葫蘆往頭上一抛便是。它自會護着你。等到那人法術失效,你就對着他一指,道一聲;‘寶貝請轉身!’”
吩咐完後,陳昂便把葫蘆還給他。
這邊陳昂剛剛吩咐完畢,那邊的居延大巫師就向義渠王道:“我聽聞王上招來那中土貴客,多有請教之意,據說那幾位中土人言,我巫道法術血腥殘酷,多有害人性命者,供奉妖鬼,不通教化,引得人心暴虐不服,諸多部落之中,以下反上者多,相互殺戮者多。”
“可有此事?”
義渠王呐呐道:“大巫師所言爲何?此事全無道理啊!定是聽了小人的挑撥……”
“哈哈!”居延大巫師笑道:“王上是說我的血骷髅聽得是假?我那九顆血骷髅日夜遊神在義渠城上,城中但凡一言半語,我都悉知,王上莫要拿話诓我!”
義渠王左顧右盼,極爲狼狽,言語中多有推拒。
看到他這等醜态,悟空附耳暗道:“師父,我怎麽看這義渠王,極是窩囊。言行之中,全無威勢,被人以語言相逼,竟然捉襟見肘,顧此失彼,那大巫師粗鄙巫法,我一看盡知,擺明了是诳他的,他居然就信了!”
陳昂笑道:“悟空你還是太年輕,那義渠王是在演戲給别人看!他這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原本他是站在前面的,如今退一步下來,可不是把我們給頂在前面了麽?我看這義渠國巫師和武士貴族之間,矛盾沖突,怕是到了一個極限,那義渠王原本隻是武士貴族一方的代表,怕是還沒有得到全部武士貴族的支持,不然不會被巫師支持的居延大巫師逼得如此狼狽。”
“他是看我們有幾分本事,拿我們擋災呢!”
“如今居延大巫師爲了争取其他巫師的支持,就要拿我們開刀,那位義渠王是覺得我們有幾分本事,即有理論,能争取其他不滿巫師占據神權,與他們争奪部族權力的部族首領們的支持,又有法術,不把那大巫師的巫術咒殺,故而拿我們做筏子,叫我們和那位大巫師唱起來,讓他在旁邊反而能平衡。”
“這位義渠王心大的很,怕是不滿足做貴族們支持打壓神權的代表,要我們替他分擔火力,自己在兩派中間大搞平衡,隻有這般異論相攪,他才能逐漸掌握實權,同時打壓收服兩派啊!”
陳昂和悟空這邊作壁上觀,那邊義渠王就把火燒過來了!
義渠王貌似無可奈何的回道:“中土來的幾位大夫,所言也并不無道理,這輪回轉世,極樂淨土一說,也極蘊妙谛,不是尋常言論。居延大巫師說它是異端邪說,怕是不能服衆吧!”聽聞義渠王如此說,那邊一衆義渠貴族就連連點頭,小聲附和。
看那些貴族應和的樣子,就知道義渠王怕是下了不少功夫,才能這般迅速的将陳昂宣揚的淨土教義傳播出去。那些貴族們,怕是普一見到,就深以爲是天地至理,倒不是他們如此輕信,而是他們需要這些去打壓巫師的信仰教義久矣。
陳昂所言,怕是成爲了他們那一派貴族的意識武器,用來對抗巫鬼之說。
若是如義渠王算計,那些貴族推選陳昂出來,作爲對抗居延氏的力量,再有義渠王在中間平衡,說不定真能馴服巫師,叫王權徹底壓倒神權,而陳昂自然是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非得百年功夫,叫淨土教義深入義渠國犬戎人心,才能有幸在死後,做個聖徒賢者。
隻可惜夏蟲不可語冰,這義渠王怕是沒有想過,那義渠國之外是個什麽世界?這般謀劃,一開始就沒有成功的可能。
那居延大巫師和義渠王言語糾纏了一會,終究拿這個滑不溜秋的義渠王沒辦法,又辯不破那淨土宗嚴密的教義,隻好狠狠的瞪了旁邊坐着看戲的陳昂老子一眼,冷笑道:“幾位中土貴客,嘴上倒是圓融不漏,但祖先鬼神的偉大,不再口舌之上論,而在顯聖神通之中。我這便請幾位祖先神靈來,見一見幾位所說的輪回淨土!”
那圓通不等悟空吩咐,就上前一步道:“如此妖鬼穢物,豈勞三位祖師出手,我接着便是!”
又看着居延大巫師道:“你盡管出手,我若退一步,就算我輸!”說罷,便把葫蘆往頭上一抛,那葫蘆口中放出一股黑光,托着它懸浮在圓通的頭上。也是他機靈怕死,唯恐居延突然出手,先把自家性命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