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這等先天神獸,本身對事物就有一種難以叙述的玄妙靈覺,你把不死藥拿出來,等閑道君金仙都算不出來,但那等神獸對這種對自己有無上好處的東西,自然會心生感應……這是天道對這些年幼神獸靈智不高的補償!”
“但凡生靈,年幼時總是靈性最強,如太上所說,乃是赤子嬰兒不受後天濁染,這些先天生靈天賦是我等後天生靈的百萬倍,有這等本領并非什麽讓人意外的事情!”
梵無劫聽了元育的解釋,也就在此安心等待了起來。
過了許久,梵無劫忽然感到自己腳下的神鳌有些微微的躁動起來,神鳌緩緩轉頭向東方,形成王八伸長脖子,回首顧盼的樣子。腳下神鳌托起的神山大陸也有些微微的顫抖,梵無劫往血海的方向望去,頓時明白過來……巨鲲來了!
“本來這些先天生靈各有地盤,并不會貿然侵犯對方的地盤,所以巨鲲本不會出現在神鳌的旁邊,但它感覺到不死藥對自己的無窮好處,所以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神鳌雖然比巨鲲更加強大……但它行動遲緩,巨鲲隻要在它反應過來之前奪得不死藥就好!”
梵無劫回想起來,有些詫異道:“既然巨鲲能感應到我們手中不死藥對它的好處,爲什麽神鳌對自己背上的不死藥卻沒有反應!”
元育淡淡道:“神鳌的脖子很長,而且吞食咬合的速度很快,卻偏偏無法觸及自己的背甲,不然你以爲爲什麽幹屍他們那麽放心的以神鳌背甲爲總部,你莫非真的以爲他們收服了神鳌不成?但神鳌毫無反應,也不合常理……所以這隻有一個可能……神鳌早就被人喂過不死藥了!”
元育眼中泛起奇光道:“之前我以爲神鳌是誤入歸墟,被婆雅王舊部設計才托起神山碎片的。但現在看來……這是有人布下的局,有人設計讓當年托起五座神山的神鳌後裔,落入歸墟,重新托起神山的殘骸。”
“神鳌本來就有托起神山的本能,這是當年天帝的旨意,至今還銘刻在洪荒天道之中,所以這并不難。這也是一開始我并未懷疑幹屍他們能設計讓神鳌托起神山的原因……但現在看來,有人想用沉沒的兩座神山布局!”
“因爲幹屍不可能擁有不死藥,就算有……也不可能用在一隻在他們的計劃中并不關鍵的神鳌之上。”
“唯有涉及當年岱輿、員峤兩座神山沉入歸墟的巨大秘密,背後的那個可怕黑手或者他的敵人,才有如此大的手筆,喂養一隻神鳌後裔一枚不死藥!”
梵無劫有些擔心,元育卻看出來,寬慰他道:“不要擔心,不管這些大人物有什麽算計,都與我們無關了!那人既然喂了神鳌一顆不死藥,說明他算計的是無數年後的事情,久到這隻幼年神鳌的漫長壽元都撐不起。”
“這歸墟之中,或許是世間最後适合先天生靈生長的地方了!神鳌成年後,完全可以下到下方的大血海之中,在服下不死藥後,它擁有無盡的壽元成長,長到極爲老邁的時候,它将有可能重現昔日先祖托起一座神山仙土的絕世之威!”、
“那時候,或許就是岱輿、員峤兩座神山出世的時候了!到時候,你如果服下不死藥,說不定都已經借助無盡的時光培養宙光大道,合道洪荒天道證道大羅了!”
“這麽漫長的布局……那是大羅的遊戲,你區區一隻蝼蟻,操哪門子的心啊!”元育冷笑道。
梵無劫被他這話一刺,也自嘲道:“此去尋找歸墟深處的大羅之地,已經是九死一生了。說不得就死在了證道的路上,關心一個無數年後的布局,我确實是操哪門子的心……”
“巨鲲來了!”元育擡頭道。
随着他的話,神鳌左近的血海突然掀起數十萬丈的巨浪,一條比他們見過的巨鲲更加龐大的鲲一躍而起,在他們面前升起一面上看不到頂,下看不見底,往左往右都看不到邊緣的黑色巨牆……像極了死亡!
元育老道和梵無劫雖然震撼,但還是面色如常!
要震撼早就震撼過了……他們又不是什麽沒見識的鄉下人,動不動就震驚失色。
“梵小子!看你了!”
元育老道變化了形态,變成一尊阿修羅的形态,有五頭四臂,赤面獠牙長相猙獰……婆雅王,爲阿修羅婆雅一族的統領,名爲稚!全名婆雅稚……意爲被縛,縛五惡,大力,勇健,元育老道攤開手掌将自己的手掌變化爲婆雅稚伸出血海的那隻手。
“婆雅稚阿修羅王的手掌雖然和人族一樣,都是盤古之形,但阿修羅族的命理終究和人族不同,先天生靈有命無運,需以先天八卦算之……羲皇當年創造先天八卦,開辟易道,算盡先天生靈,爲人族奠定大興之機。”
“貧道雖然未有羲皇之能,卻也能通過易道,算出你婆雅稚的秘密!”
“先天八卦,九宮洛書……”
“給老子推算婆雅稚的手相!”
元育狂吼一聲,他打亂發髻一頭花白的頭發披在身後,随着他渾身亂抖而飛散開來,宛如瘋癫妖人,元育赤足,矗立黑崖上,腳踏禹步行走九宮:“這座黑崖雖然不是位于神山仙土深處,乾宮首位的黃金台,但也是神鳌背甲處坎宮的所在。”
“神龜負書,龍馬托圖,易道之始,河圖洛書!”
“神鳌天生有洛書之形,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爲肩,六八爲足,以五居中……如今我腳踏坎宮,一陽之始!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轉入東南坤宮,地六陰數……洛書九宮數,以一,三,七,九爲奇數,亦稱陽數,二,四,六八爲偶數,亦稱陰數。陽數爲主,位居四正,代表天氣;陰數爲輔,位居四隅,代表地氣;五居中,屬土氣,爲五行生數之祖,位居中宮,寄旺四隅。”
“手相有五紋八丘,拇指根部隆起爲金曜丘,食指根部隆起爲木曜丘,中指根部隆起爲土曜丘,無名指根部隆起爲太陽丘,小指根部隆起爲水曜丘,金曜丘對面隆起爲太陰丘,木曜和金曜之間,虎口之下爲火曜丘,火曜丘對面水曜和太陰之間,爲計都丘!時隐時現!”
“此外還有一隐丘,羅睺丘,位于中宮明堂掌心凹陷之處!”
“也就是我們腳下的血海之底!”
“此外還有五紋……這掌心大陸上,共有五條血河主幹,從食指下方沿着‘金曜丘’,環繞大拇指天柱的血河爲地紋,從大拇指天柱和食指天柱中間出發,往‘太陰丘’延伸的血河爲人紋,從小指天柱的下方朝食指的方向延伸的血河爲天紋。從中指天柱頂端流淌而下,穿過血湖,往手腕而去爲陽紋,小指天柱根部和天紋中間地帶的短紋爲陰紋!”
“以九曜八丘之方位爲星鬥!”元育往八方分别一點,隻見他點化的方位都升起一顆飛星,七現二隐,經過神鳌背上的九宮圖變化,變體化爲北鬥。
“五紋血河,三才陰陽爲河圖!一六共宗,爲水居北;二七同道,爲火居南;三八爲朋,爲木居東;四九爲友,爲金居西;五十同途,爲土居中。”元育又點化血河脈絡,河圖洛書本爲易道的一體兩面,但元育沒有龍馬負圖相助,顯化的河圖虛浮不定。
“九宮飛星……指引北辰!”
掌心大陸上的九曜八丘化爲的北鬥,依據河圖颠倒方位,指向一處冥冥莫測之地,元育滿頭大汗,白發亂舞宛若癫狂,北極居中何以能下九宮。體爲北極,用在北鬥,以鬥爲帝車,言北鬥爲北極帝星所乘之車,因北鬥繞北極而旋轉,就是北極帝星乘車臨禦八方之象,若根據鬥柄旋指的八宮方位,便能推知四時八節的時序變化。
時序變化就是易,以婆雅稚的手相變體爲九宮飛星,指向的時序變化,就是婆雅王所遺留的先天魔神之體内部的氣機變化,神魔之體死而不僵,縱然已經死去,其内部氣機依然在變化,随着歸墟的大環境時序,陰陽氣機升降,子午二時變化。
若是在諸天萬界,元育還能以諸天大時序推算婆雅法體的小時序變化。
但歸墟之中,歸墟大時序變化極爲隐秘,根本無法推算出來,所以元育隻能反向利用婆雅王表露在血海外的手相,白骨大陸上氣機的變化,利用河圖洛書,變化爲九宮飛星,指引婆雅王體内時序的變化,這樣在進入婆雅王的大羅遺體的時候,才不會被他體内變化氣機,所化的種種毀滅劫困住。
血海劫眼固然是危險萬分,但婆雅王作爲修行毀滅之道的大羅,它的法體内又何嘗不是充滿毀滅劫力,變化出他身前修煉的種種神通,若是不明其中的變化,妄入其中,遇上殘留的毀滅劫力,随着血管經脈的氣機沉降而發動,不比正面被婆雅王的毀滅神通迎頭砸下去好多少!
所以,沒有婆雅王修行的功法,沒有他法力氣機變化的規律,進入這座橫渡血海的‘橋梁’,也是九死一生!
而這些東西必然掌握在婆雅王的舊部手中,而且是最關鍵的機密,外人根本别想窺探。
而且擁有婆雅王體内的氣機變化的規律,還有一種好處,就是能借此推算歸墟大環境的時序變化,歸墟内的時序變化極爲隐秘,也婆雅王這種深藏其中無量量劫的大羅遺體,就像校對了無量量劫的精密鍾表一樣,才能感應歸墟時序而變化,作爲計算時序的天文器具。
計算出歸墟時序,才有可能真正深入歸墟。
就像不懂海圖的人,休想出海一樣,歸墟地圖不僅僅是地形,就如同遠洋的航道隻考慮路線,不考慮氣候和時序,十次去,一次能活着回來都已經是媽祖保佑了。
“梵小子!”元育凝結出北鬥,随手收入袖中道:“就是現在,找到北辰所在……确定九宮飛星!”
準備已久的梵無劫立刻出手,被巨鲲驚動的一衆老怪物,來到神山仙土的外圍,看到梵無劫和元育兩人,不少人眼睛就是一亮……梵無劫看着那巨大無匹的巨鲲,長笑一聲:“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鲲鵬!”
他隻身立在血海狂瀾之下,萬丈血浪朝他拍擊而下,梵無劫随手擲出宙光真水,真水和時沙化爲長绫,初時隻是梵無劫手中的無色無相,猶如一團透明水光的長绫,随着梵無劫舞動長绫,原本隻是在他身邊飛舞的長绫飄飄蕩蕩,化爲遮天蔽日的白绫。
白绫圍繞着梵無劫旋轉,每轉一圈,它就往外延伸一圈,梵無劫拿着隻有一張寬的绫尾,随着長绫的舞動旋轉,無窮無盡的延伸下去,漸漸化爲百丈,千丈寬的寬幅,就像一隻蝼蟻扯着一端細小無比的尾巴,把一個漸漸擴大,最後幕天席地的長绫舞動起來。
白绫卷起血浪,掀起血海,染紅了自己。
梵無劫舞動長绫,将無邊血海都化爲自己手中的紅绫,血水染紅了白绫,血海化作了紅绫,卷起無數血水,将巨鲲托起的無量血水,都化爲紅绫,原本托起巨鲲,承載它強大無匹力量的載體,它借力借勢的至穢血水,反過來變成了束縛它的紅绫。
紅绫捆縛着一頭巨大無匹的巨鲲,任由鲲魚如何搖頭擺尾,地動山搖的掙紮,都巍然不動。
舉目望去,無邊無際的血海都化爲紅绫,這一刻,血海的波瀾都變成了紅绫的起伏,老怪物們放眼望去,何處不是紅绫,何處不在捆縛鲲鵬?
所有人都石化,不可思議的看着這震撼的一幕,時間像是定格在了這一瞬間,讓人都快忘記了呼吸。極端渺小的梵無劫,舞動着從小到大,最後席卷血海的紅绫,捆縛着那巨大無朋的鲲魚……神通驚天!
先天道種,何嘗弱于人?
時光大道何其不可思議……梵無劫爲歸墟中種種不可思議驚歎過,震撼過,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令人驚歎和震撼?以區區後天生靈的渺小,去圖謀先天大道,居然還成功了的人,又豈是等閑之輩?先天生靈,能比得上先天大道否?
這種震撼就像一隻蝼蟻,在恐龍面前掌握了人類的高等數學。
恐龍敢笑蝼蟻否?
現在這隻蝼蟻,利用高等數學控制了一台機械恐龍,把他們的一隻同類按在地上暴打……硬生生的打醒了這些老怪物,打的幹屍他們回憶起被後天生靈支配的恐懼。
這種恐懼是當年不可一世的先天生靈、手拿日月,強橫無匹的神人神獸,面對後天生靈的崛起時,面對人族崛起時,同樣的感覺!
“不周山下紅旗亂,奮起長纓縛鲲鵬!”元育幽幽歎息道。
他回憶起魔教之中,一幅無比古老的壁畫,洪水洶湧從九天沖下,彌漫整個洪荒大地。
一位蟒頭人身,身披黑鱗,腳踏黑龍,手纏青蟒的巨人,以頭頂天靈撞斷了支撐天地的天柱!一位背負雙劍的神魔在他旁邊,奮起長纓,不周山下的無邊血海翻騰起滔天巨浪,在神魔的手中化爲紅绫長纓,困住了一位正在從巨鲲化爲大鵬,後半身子是大鲲,前半身是巨鵬,正在鲲鵬變化中的神魔。
神魔一面捆縛鲲鵬,一面伸手壓住巨人,背後的長劍半出竅,背劍神魔表情忿怒猙獰,擇人而噬,充滿無盡的殺氣。
巨人在神魔手下掙紮,面色恐懼,似乎下一瞬長劍就會斬下來。
壁畫的描繪就停留在這一幕……
這一幅古老隐秘的壁畫,在諸天魔教祖庭的祭壇上,很少有人能見到,除非是十大魔主,或者開辟魔道一脈的副教主,否則等閑無人能看見,據說描繪的是當年共工氏怒觸不周山的時候,殺戮魔祖冥河捆縛興風作浪的鲲鵬,殺死共工氏,拯救洪荒的場面。
就連後起的魔道副教主們對此都嗤之以鼻,認爲是魔道古老弱小的時候,吹逼出來的傳說。
而元育這樣的大羅,卻不敢這樣看,但他們的回憶也是一片空白,在洪荒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不是永存的大羅都知道曆史。曆史總有迷霧,就算是親曆者,有時候都不得不被迫忘記一些東西。
有些事情,不能知道。如果大羅什麽都知道,他多半活不到成爲大羅的時候。
所以元育沒有見過女娲造人,沒有見過後土身化輪回,沒有見過天帝登基,沒有見過共工怒觸不周山,沒有見過冥河鎮壓羅睺,沒有見過天庭毀滅,沒有見過東王公之死。
因爲大神通者震懾——不該看的别看,也因爲這些秘密太肮髒了!
梵無劫的神通,絕對是當年親眼見過壁畫那一幕的人創造的,或者是梵無劫也見過那樣的壁畫,從中領悟了什麽。
梵無劫伸手勒住巨鲲,反身騎在巨鲲上。
對元育道:“老道士,随我直下血海之底!我們去定位北辰位!”
元育起身飛到巨鲲上,梵無劫勒住巨鲲,駕着鲲魚沉入血海中,朝血海深處遊去……老怪物們沒趕上去攔着他們,這兩人才剛剛被推下血海劫眼,神氣充足,他們已經被毀滅劫力消磨的半死不活,拼命是可以一戰,但攔住他們,要付出何等的代價。
而且老怪物們都已經看出來,這兩人應該是找到了幹屍們隐藏許久,逃出這裏的秘密。
既然如此,又何必阻止他們呢?
坐看他們和婆雅王舊部去鬥,才有可能讓他們抓住機會逃出這裏,而不是隻能被幹屍們利用,這些人精早就活透了!如果婆雅王舊部能獨自逃出這裏,早就逃了,他們聯合自己這些堕入歸墟的老不死的,必然有要利用他們的地方。
他們又不是幹屍他們的自己人,這樣被利用,多半是要拿去填坑的。
他們原本是沒有辦法,隻能和婆雅王舊部相互利用,現在冒出兩個愣頭青攪混水,豈不是更有利于他們渾水摸魚?要急也是幹屍們着急……所以這些老怪物不但不出手,甚至還隐隐堵在了幹屍出手的路上!
幹屍氣的冷笑,對旁邊另一隻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幹屍道:“這些人不信任我們……”
“我們又何嘗信過他們?相互利用就不要提信任這種傷感情的話!當務之急,是盯着那兩個人,現在他們束縛了巨鲲,已經能潛入血海底下,又算出了王上屍身的氣機變化,很有可能壞了我們的大計!”
幹屍自信道:“我們等待了無量量劫才完成的計劃可沒有那麽簡單……他們差的還太遠,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