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我坐在地位置比較偏,甲闆上陰魂無數,馬臉怪人雖然離得近,但也不可能人人都能查到。我趁着馬臉怪人不注意,稍稍側身。面向欄杆,然後深深低下頭。
這時,那個拿着團扇擋臉的古裝女人忽然說:“沒用的,你越這樣他越是來找你。”
我聽她的,盡量放松肌肉,和其他的陰魂一樣,暗暗告誡自己别緊張。
這時,馬臉怪人已經走到五步之外的地方,他那股強悍的氣場蓬勃而發。
這人身上的肌肉像是古希臘的戰神一般,尤其手裏的三叉戟,似乎是青銅打造,又長又重,前端伸出來的三股叉子鋒芒畢露,血迹斑斑。
他随手紮向一個陰魂,那是個年輕人,捅得一聲慘叫。叉子直接紮進陰魂的後背,竟然紮了個透心涼,從前胸露出了尖。
馬臉怪人甕聲甕氣地說:“說說你生前犯了什麽錯?”
那年輕人慘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讓自己女朋友打胎。我殺了自己的孩子!啊!疼死我了。”
“哼。”馬臉怪人從鼻孔裏噴出兩股氣,猛地一舉三叉戟,竟然把這個年輕人挑在半空。那年輕人慘叫連連,身上的血灑得到處都是,有幾滴還迸到我的臉上。
我身旁那個古裝女人的團扇上。斑斑點點也都是血。
周圍諸多陰魂低頭不敢看,渾身瑟瑟發抖,年輕人的慘叫聲在甲闆上不斷回響。
馬臉怪人一邊揮舞三叉戟,一邊嘿嘿笑,仿佛折磨陰魂是他莫大的興趣。
年輕人大叫說:“疼啊,疼啊,馬面爺爺你饒了我吧。”
我聽的心裏一驚,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差馬面?牛頭馬面這對組合在陽間簡直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知名度相當大。後來不知怎麽美國人弄去了,在忍者神龜裏也弄了這麽一對,現在連三歲孩子都知道。
傳說人要死的時候,牛頭馬面便會顯身,到陽間用枷鎖把亡魂鎖着到陰間。
我心驚肉跳,看着這張馬臉,确實是太顯著的特征了。這可麻煩了,他肯定是來抓我的。這人高馬大的,一旦抓着我,哪有我的好果子吃。
前面見過的幾個鬼差,雖然各有特點。卻還不算太過誇張,可眼前這個鬼差馬面,就跟特種部隊出來的人間兇器差不多。三米多高的個頭,全身肌肉發達,兇相畢露。手裏那叉子就夠七八個大漢喝一壺了。
我評估了一下,跟他完全沒有勝算,道理都沒法講。
此時年輕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弱,嗓子都喊劈了,馬面悶哼一聲:“你這樣的畜生,連無間地獄都沒資格進,滾吧。”
他順手一甩,年輕人從他的三叉戟上竟然甩了出去,在空中淩空飛走,滑過衆陰魂的頭頂。甩到了欄杆外面。
我眼睜睜看着這個年輕人慘叫着摔出船去,身形越來越小,隻聽“啪”一聲掉進了黑黑的江水裏。
我喉頭竄動,頭皮發麻,悄悄探頭去看。年輕人在江水裏還掙紮呢。伸着兩隻手像是在求救,不一刻整個人迅速被腐蝕成幹屍,身上糊滿了黑糊糊的類似油脂的東西,還保持着伸手的姿勢,緩緩沉入江水。再也不見。
我擦擦冷汗,沒等回過神來,鬼差馬面又向前走了一大步,來到離我大概三步遠的地方。
他完全是随機的,捅了捅身邊一個老頭:“你怎麽回事。生前幹過什麽?”
老頭戴着圓邊眼鏡,哆哆嗦嗦說:“不知道上仙問的是哪樣?”
“呦呵,你還幹過不少呢,随便撿一樣說說。”馬面道。
“我,我生前在小學當校長。”老頭說:“我老伴過世的早,兒女都在外面,我自己……”
“說重點,說這些玩意幹什麽。”馬面不耐煩,伸出大腳踩在他的後背上。馬面的腳上蹬着一雙特殊大鞋,名爲步雲履,鞋頭似雲如意狀。他這雙大腳少說也得四五碼,踩的這老頭慘叫不斷,骨頭都咯吱咯吱響。
老頭喘着氣說:“我,我沒女人。就,就借口把女學生叫到辦公室。我喜歡小一點的女生,都是一二年級的小女孩……”
馬面“呵呵”笑:“老色鬼。”也不客氣,一叉子捅下去,正紮在老頭的咽喉處,當時就紮透了。
老頭手腳亂刨,喉嚨發出很難形容的聲音,極其慘烈。
馬面兩條大胳膊一晃,老頭頓時從甲闆飛出去。隔了幾秒鍾,江水“啪”的一聲,緊跟着就沒了聲響。老頭也沉入了江中。
馬面環顧四周,氣勢森人:“怎麽全是雞鳴狗盜之輩,有沒有生前殺人放火的?”
誰敢搭這個腔。馬面性情躁狂,開始暴怒,随腳亂踢。他這個腳太厲害了,挨着他踢的陰魂,頓時就飛出去。雖然不至于飛出甲闆,但也着實飛出挺遠,落在地上直呻吟。
馬面一路踢一路用三叉戟左右抽。陰魂不敢避讓,隻能生生去挨,這一路不知道打了多少個。不過還好,他漸行漸遠,在甲闆上走遠了。
等他沒影了,我後背都濕透了,靠在欄杆上直喘氣。黑無常黑八爺也沒說給我這麽大心理壓力的。
“害怕了吧。”旁邊那女人低聲笑。
我看了看她:“你倒也笑得出來,如果掉到馬面手裏,簡直是生不如死。”
“現在我們都已經要去無間地獄了,還談什麽生死啊。”她咯咯浪笑。
我沒搭理她。這女人太邪,讓人渾身不舒服。
剛才我想去找李若,現在膽氣有點洩了。如今隻是一個馬面,如果一會兒再冒出個牛頭呢,這兩個估計都是畜生級的,根本不跟你講道理。
我正思考斟酌的時候,肚子咕噜噜響,這段時間波折太多,一直在折騰,饑餓感襲來。肚子不受控制的叫。
那女人嘿嘿一笑,依舊用團扇擋着臉,竟然從衣服底下掏出個菜餅子。這餅子泛黃色,好像是糙米蒸成的。要是平時,這就是豬食。看都不看一眼。現在肚子咕噜咕噜叫,餓的我直咽口水。
女人笑着把菜餅子塞到我手裏:“墊墊肚子。”
“這是哪來的?”我問。
“管那麽多呢,讓你吃就吃。”她嘿嘿笑。
讓她笑的我心裏沒底,可實在是太餓,總不至于讓我啃欄杆吧。我閉着眼拿過來。放在嘴裏噌噌就吃,散發着濃濃一股怪味。
我不敢嚼,閉眼吃吧,好不容易把這塊餅子吞進肚子,不知胃裏什麽感覺,翻江倒海的,好不容易把這口氣壓下去。
不管怎麽說,好歹餓勁是對付過去了。我深深喘了口氣,身上恢複一些氣力,現在不能再等了。必須要找李若。不能看着她在那個紙人手裏受苦。
我正要起身,忽然手腕被女人拉住,她低聲蕩笑:“吃了老娘的東西,就想這麽走啊。”
我渾身煩躁,剛想撕扯。女人眼睛裏突然閃出亮光:“咦,你的手怎麽這麽暖?難道你不是……”她壓低聲音:“你不是陰魂?”
我頭皮發麻,瞪着她:“你别胡說。”掙脫了要走。
這時,遠處的馬面居然又轉回來,一邊走一邊用三叉戟随意撥弄着周圍的陰魂。大吼道:“都聽着,船上混進了一個人,我必須要找到他!”
陰魂們都低頭不說話,個個噤若寒蟬,生怕讓這個畜生注意到自己。
馬面可能是有狂躁症,揮舞着叉子随意打着周圍的陰魂,有的陰魂已經被打的鮮血淋漓。
我看的渾身發冷,有一點想不通,陰魂也有鮮血?可能這個血和陽間的血是兩個概念,陰魂身上的血代表了這個陰魂的精氣或是它們的福報。
“嘻嘻,我知道了,他要找的人是你吧?”那女人始終用扇子擋着半拉臉說。
“别胡說。”我臉色鐵青。
“你身上發暖,還有脈搏,你是人不是鬼,我說的對嗎?”她湊近了我。
我感覺一股奇寒襲來,渾身打個哆嗦。
“不,不是我。”我磕磕巴巴說。
“好吧,那我喊了。”女人作勢要招呼馬面,我趕緊拉住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吃了我的餅子,我要你還我。”女人用團扇擋着臉,柔媚地說。
“你想要什麽?”我問。
女人眨眨眼看我:“嘻嘻,可惜我不是在陽世還活着。要不然你這樣的男人我肯定不會放過。”
我哪有心思跟她扯這個,再說這女人一身妖氣,讓人極其不舒服。
女人輕輕笑:“放心吧,我不會要求過分的。你是人不是陰魂,到了這艘船上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你是來救人的,對不對?我要求不高,你隻要能把我在進入無間地獄前也救出去,就算你償還了一個餅子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