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覺察到現場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氣氛,像是炸彈引線燒到了盡頭,莫名其妙就讓人害怕。
突如而來的危險感讓我做出一個舉動,我猛地抱住黎菲把她壓在地上,就在我們趴在地上的瞬間,不遠處灰界法陣的黑柱突然爆炸。先是一根,緊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聲音爆響,火花四濺。在場所有的人都懵了,下意識趴在地上。
一根巨大的柱子擦着我們的上邊飛過去。
現場一片混亂,青煙蒸騰。好一會兒安靜下來,衆人從地上爬起來。
隻見灰界法陣的地上炸出幾個深洞,有三四根柱子不見了,天花闆的玻璃也炸出好幾個洞,滿地碎玻璃。
我回頭看,其中一根法柱橫着深深插在牆裏,就是剛才從我們頭頂飛過去的。
要不是我當機立斷拉着黎菲趴下,估計這時候我們的腦袋已經沒了。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第一次實驗失敗了,沒想到法陣的能量如此不可控,竟然産生了可怕的破壞力。
有人清理現場檢查傷者,最後核實,觀摩的人群沒有事,隻是幾個輕傷的,主要是對柱子發功的法師炸死了兩個,皆都屍骨無存。
黎家的長輩個個面無人色,當着南派那麽多精英的面子,算是丢了很大一張臉。黎菲呆呆看着廢墟一般的現場,女孩怔怔眼圈紅了。
黎大國走過來,怒氣沖沖:“黎菲,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我聽不過去:“大伯,大家都在摸着石頭過河,誰也預料不到會是這樣的後果。”
“我們黎家人講話,你插什麽嘴,滾一邊去!”黎大國暴怒。
“大伯,你别罵他,今天這事我承擔一切責任。”黎菲擦擦眼睛。
黎大國氣笑了:“你承擔責任?你個小丫頭片子,當初我就說這事不靠譜,許多人還給你打包票,尤其趙氏那老太太,用老資格壓人,你不就仗着是老人家的孫女嗎?我告訴你黎菲,這個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吧,我回去就召集家族會議把工程停了。下一步你老老實實準備嫁人吧。”
然後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你叫齊震三對不對。我明告訴你,你跟黎菲沒戲。灰界我們不搞了,你如果識相趕緊滾出黎家滾出南方,要不然别說出什麽事到時候後悔。”
“大伯,你這是威脅我呢?”我說。
黎大國氣哼哼背着手走遠了。我歎口氣,拉拉黎菲的手安慰她沒事。黎菲看我:“怎麽會沒事呢?你不懂。”扯開我的手,女孩自顧自走遠了。
我抹了把臉看看現場,真是焦頭爛額。
解南華走過來道:“回去等消息吧,留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
我們在工作人員帶領下從房子裏走出來,外面陽光燦爛,可我心情灰暗說不出的壓抑。
我對解南華感慨:“你說咱們會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北方南派都不待見咱們,最後成過街老鼠了。”
“成就成呗,”解南華無所謂:“身爲修行者,一是對自己負責,二是盡能力對衆生負責。别人怎麽看你和你盡自己職責沒什麽關系。”
“你到看得開。”我說。
解南華大笑:“我要看的不開早愁死了。走吧走吧,不要擔心你無能爲力的事,想了也是白想。”
衆人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到賓館房間,解南華翻書看的津津有味,我左右思索在地上走來走去,忽然停下來,我說道:“我想起在京城洪西說的那句話。”
解南華擡起頭看我。
“洪西說,之所以把灰界搭建在鬧市中,就是因爲這種法陣開啓需要吸收大量的能量,這種能量要從人海中來。他還說,南派把灰界建在荒郊野外,肯定不會成功。”我說:“今天失敗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解南華面色凝重:“北方建灰界,有我哥哥壓陣,我到不擔心什麽。南派如果也這麽做,把灰界建在鬧市中,真要出點什麽事,可就沒人能保護了。”
我和他商量半天也不得其所,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南派會怎麽樣。
過了兩天,黎菲帶着消息來了。這兩天時間裏風雲變幻,南派幾乎所有大門大戶的修行者都參加了決策。
黎大國作爲堅定的反對派代表咆哮會場,局勢非常不利,眼瞅着就要否決再建灰界的提案。
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單單是灰界本身的問題了,背後牽扯好幾撥利益集團的糾葛,誰都想奪得話語權,打壓敵人借機上位。會場氣氛非常凝重,黎菲作爲支持建灰界的代表,形勢對她極其不利。
就在無法挽回的時候,南派修行者們接到一個消息。北方人不知怎麽也弄到了灰界的法陣圖,現在着手開始做了,就在南派激烈讨論的時候,人家北方的工程都快建完一半了。
這件事徹底扭轉了會議走向,所有人都預見到如果北方先探索成功灰界的秘密,對于南派将是滅頂之災。
我在這裏混的時間不算短了,知道南派的修行者對于北方的黃騰非常輕蔑,可對洪西卻極爲恐懼,私下都說洪西這個人非常可怕,掌握權柄行事又沒有底線,殺父弑兄,沒有他不敢幹的。灰界如同核武器,落到這麽個野心家手裏,他真要打通陰陽路,從陰間搞點什麽東西出來,江湖将再無甯日,很可能南北雙方最大的傷亡沖突就在不遠的将來。
大會一緻決定,繼續研發灰界,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搶在北方的前面。
黎菲的地位從岌岌可危一下子推到最耀眼的中心,上面逼着黎菲下了軍令狀,那意思是如果搶在北方前面建成灰界,什麽都好說,要是沒完成這個任務,對不起,新賬老賬一起算。
黎菲身後也代表了一大票人的利益,她現在到了風口浪尖,解局的唯一手段就是建好灰界。
我作爲灰界陣法的設計師,被請到别院,這裏聚集着南派精心挑選出來的精英。在裏面我看到了黎凡、婷他們,大家多日未見,寒暄起來非常熱鬧。
接下來就是正事,衆人一起探讨第一次實驗的失敗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黎菲把灰界的陣法一一剖析,确實沒什麽問題,和我畫下來的設計圖都能吻合上,就是找不到爆炸的原因。
讨論來讨論去,幾乎所有人把矛頭都指向我,那意思是會不會我一開始就把圖背錯了。
這種法陣圖不用大錯,隻要一個細節不到位,就會引發不可預測的後果。
現場的氣氛凝重,我已是千夫所指,就連黎菲都在質疑,讓我重新再整理一遍法陣圖。
我知道原因在哪裏,其實完全可以推卸責任,把灰界必須建在鬧市人群裏的前提告訴他們。可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哪怕灰界建不成,我深陷九死一生,也不能讓灰界的法陣踏進市中心半步!
探讨暫時擱置在這裏,衆人議論紛紛,我從屋裏出來踱步到外面,瞅着沒人注意,給解鈴打了個電話。
我問他北方建到什麽進度了,他說大概再有半個月左右就可以運行。我把南派灰界失敗的事跟他說了,我說絕不會讓灰界進入人群鬧市。然後我反問他,解鈴,你爲什麽會允許灰界在市中心呢?
解鈴說:“兩點原因:第一,即便在市中心建造灰界,過程也是可控的,因爲,”他頓了頓:“有我在。”
這個我承認。
“第二個原因,雖然灰界法陣需要人氣,但平攤到整座城市的人群,其實消耗每個人的元氣并不多,影響微乎其微。”
“你想過沒有,即使這樣,你也要承擔業力!”我說。奪衆生的元氣生機,讓這麽多的人卷入其中,這就是莫大的罪業。
“我想過。”解鈴說:“這個罪業由我和洪西一同承擔。我不會因爲要躲避因果,而不去做事。”
我沉默片刻,問他如果不把灰界遷移到市裏,還有别的什麽辦法。
解鈴說:“你們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爲差了這一點。如果想順利解決,還有一個辦法。”
我趕忙問什麽辦法。
解鈴頓了頓:“人祭。”
“什麽意思?”我趕忙問。
解鈴道:“找南派裏一位修行有成的高人,在法陣前施以燎祭。”
我問他什麽是燎祭。
解鈴歎口氣:“自焚。”
我心裏咯噔,磕巴了一下問:“這個高人需要什麽條件?”
“修行必須要過三重樓之境,能夠自由出神識。”解鈴說:“我之所以同意洪西在市中心建灰界,就因爲我不想殺生,尤其是殺害修行者。雖然陣法消耗了衆生的元氣,可至少他們不會死。”
三重樓之境,我喃喃了幾聲,心猛地抽了抽。我知道在如今的南派中修行過三重樓的人屈指可數,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