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廊口,吹着清風,看着白雲,這麽一站就是兩小時,想些什麽不知道,沒什麽确定的想法,都是一個個忽起忽滅的念。
神遊了一個時辰,我轉身回到佛堂坐在牆前,繼續用神識演奏唐卡上的古老神曲。
等彈到最後一個音符,天色已經黑透了,不知不覺一天已經過去。
我長舒口氣,這才覺察到後背已經濕透。
唐卡上的這首曲子奇妙無方,節奏變化詭異不拘一格,與其說一首曲子,不如說是人類情緒的集合,裏面包含了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用極爲玄妙的近乎自然之音來表達,構成一個奇妙的世界。
說是神曲不如說是魔音,我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且不說整首曲子,單單是每個音符、一小段音節、一大段旋律,就構造出了無法形容的境界。這種境界沒有具體的意象,也沒有很明确的畫面。
我想明白了,一首音樂近乎天籁,何必強行賦予它确定的意義呢。一解讀便落了下乘,它放在這就放在這好了,想聽就來聽,不用非的闡明個中心思想。
我完全沉迷在音樂之中,想出一種新玩法,從上面第一行最後一個音符倒着往前演奏,相當于把剛才整首曲子反過來再彈一遍。
這一彈我頓時震驚了,整首曲子的曲風陡然妖異起來,怎麽說呢,像是另一個外星球上的另一個生命文明所演奏出的音樂,透着不可理解偏偏又悅耳至極。
沒有确鑿的意象,詭異豔谲的讓人窒息,像是火星上長出來的矽元素毒蘑菇。
這個曲子太妖,我想停下來,内心卻是抗拒的,特别想把這首曲子聽完,根本停不下來。
我想起那天眼疼進洗浴中心,抽了小姐的一根煙,當時飄飄而起似乎能羽化成仙,那種感覺和這首曲子的風格倒是有點相像。
我冒出一個詭異莫名的想法,都說修行大乘可到佛陀境界,道家說是成仙。就說仙人吧,肯定和人不一樣,不是一個族群的,不是一種生命類型,難道說現在聽到的這首曲子便是來自仙界?
神識沿着唐卡上的色塊一路彈奏,到了最下面一行,我沉迷其中,一直行至最後一個音符,就在激發色塊似亮未亮之際,我突然發現斜後方大概不到一米的距離有個人影!
我陡然一驚,神識散亂,最後一個音符沒有激出來,聲音全部消失。
我從内視境界中出來,坐在地上頭皮發炸,什麽時候來的人,竟然不知道,如此無聲無息。如果剛才偷襲我,我就算沒死也肯定會走火入魔。
我回頭去看,愣了,身後的地面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人。我跑出大殿翻出手電,重新回來,四下裏照着,确實空寂無人。
真是怪了,我在佛堂裏檢查了一圈,确實沒有人。我仔細回想着剛才那人出現的情景。
我決定做個試驗,重新盤膝坐在地上,調動神識從上面第一行反着彈奏唐卡上的音樂,音符一行行掠過,到了最下面的一行,又行至最後一個音符,這時,身後那人又出現了!
我極力維持着現在的狀态,神識在最後一個色塊上遊移,卻并不下按,怕按完最後一個音符音樂結束,那人又會消失。
我又不能起身去看,隻是隐隐約約感覺到他的存在。那人端坐在地上,和我一樣都在打坐,兩隻手疊在膝蓋上,看不出他有攻擊性,好像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一咬牙,把神識又分出一根,這段時間彈奏唐卡的訓練,讓我對神識的掌控精細了不少。神識蜿蜒而出到了那人的附近,剛接觸到這個人,我大吃一驚。
這一驚神識散了,我又從内視狀态中出來。
這一出來我疲乏不堪,精神還算不錯,挺興奮的,可身體跟不上了,全面告急需要休息。
外面天色又大亮,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夜。
剛才神識接觸到這個人的時候,我發現這個人其實是不存在的,沒有實體隻是一個虛像。
這個人很久之前在這裏修行過,而且也是面朝唐卡的牆壁,和我的情況極爲相似。不知爲什麽,他的影像卻被保留了下來。
這個發現讓我毛骨悚然,想繼續出神識看看情況,可身體不允許,疲乏到了極點。
我跌跌撞撞來到院子裏,呼吸着新鮮空氣,找到一處幹淨避風的地方,躺下就睡。這一睡又是一天,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又黑了下來。
我現在已經不去計算時間,過了多少天都忘了,其他什麽都抛之腦後,隻想找到眼前秘密的答案。
我回到佛堂端坐牆前,繼續出神識反着演奏唐卡音樂。我感覺自己有點瘋狂了,至少是失去了理性,但我不管,精神力高度集中。
演奏到最後一個音符時,那人影出現,我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神識出體,蜿蜒到那人近前,這就是個虛像,無法确定這個人曾經在這裏的具體時間,他的狀态和我一樣,在修行打坐。
我的神識籠罩在他的身上,等看清他的臉時,我差點吓得從内視狀态中又出去。
這個人光頭瘦削,閉着眼睛神色恬淡,可表情中卻蘊中一種冷森。我認識這個人,他就是在娘子廟自爆的李揚!
實在是沒想到,李揚居然也會在這裏打坐,這是怎麽回事?現在這個地方不是隻有我自己才能感知到嗎?我一直以爲這裏屬于個人的獨特體驗,爲什麽李揚也曾經出現在這裏,在我的妄境裏?
還沒等細想,虛影狀的李揚忽然睜開眼。我咽了下口水,緊張地看着他。
李揚從地上站起來,把右手食指伸進嘴裏咬破,然後來到牆邊,在一個角落用血寫下幾個字。
他的表情和神色無法形容,像是最早的先知一樣,充滿着智慧啓悟後的深邃和茫然。
我正看着,下一秒鍾虛影消失,李揚像是蒸發了一般,那裏空空蕩蕩。
我從内視中出來,跌跌撞撞來到他寫着血字的地方,果然發現在牆角有字迹,字迹不知過了多久成爲暗黑色,光線這麽暗淡根本看不清。
我連滾帶爬到了院子,拿起手電又跑回去,緊張中打着手電去看,這排字終于清晰起來。
上面寫着“似魔是魔,似佛是佛,似魔非魔,似佛非佛,色相魔音,曲從何來,灰界真空。”
就是這麽一句話。我抹了下臉,心中驚駭至極。
我用神識找到了唐卡的秘密,李揚也同樣發現了這個秘密,唐卡背後藏着音樂,他謂之“魔音”。
最後兩句是什麽意思呢,這首唐卡妙曲是從哪來的,正是從灰界裏來的。
“灰界”到底是個什麽存在?我看向唐卡,心怦怦跳。
唐卡的音樂實在是太魔性,充滿了蠱惑,聽完這個曲子我竟然像是着了魔一樣。
我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在用神識彈奏唐卡,讓它發出聲音。我還有種強烈的欲望,最好能一邊吸着洗浴中心的那根煙,一邊彈奏着唐卡妖曲,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受,當神仙也無非就是這樣。
李揚說,這首曲子來自“灰界”,我更對那個地方有了興趣。
我直覺到灰界裏藏着生命最終極的秘密,這個秘密足以讓人感知到從來沒有過的偉大境界!甚至能讓一個人變成非人的東西。
要找到灰界就必須回到原來的石塔找到和尚,他肯定了解所有的秘密。我激動萬分,不想再等下去,趕緊盤膝打坐,用很長時間才平複激動的心情。神識無限外延,到了石塔裏。
我看到解南華,黎菲和婷還在就地打坐,遠處的和尚雙手舞動成圓,衣袍還沒落下。
我心中冷笑,我就是癡迷唐卡,要不然早就出來破了你這個秃驢的法術,小兒科一樣。
我正要催動肉身醒過來,忽然看到解南華睜開了眼,他居然是我們四人中第一個醒來的。
解南華緩緩站起走向和尚。
和尚靜靜看着他,雙臂下垂,手終于放了下來。
我沒有急着出來,而是看着這一幕。解南華走到和尚面前,兩人相距不過兩三米遠。
“告訴我,”解南華說:“什麽是灰界?”
和尚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伸出,手掌展開說:“你棄萬物形,我做引路燈。”
我心跳加速,難道解南華也在他的神識中看到了唐卡,聽到了來自灰界的聲音?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