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刀,沒有接。老黃又把刀往前遞了遞,對我點點頭,那意思是趕緊的吧,我說到做到。
大強是真急了,帶着哭音:“我求求你們别殺我,求求你們了。”
我還是把刀接了過去,在手裏掂掂說:“我有件事不明白,畫皮鬼不是隻能占據一個人的身體嗎,怎麽會同時又做道士又做老黃呢?”
老黃笑:“誰告訴你畫皮鬼隻能奪舍一個人?這個問題最開始是我當着你們問的,用意是在誤導你們。我現在的功力可以同時控制兩個人,還有餘力再使出鬼的幻象。”
“在旅館裏雨佳看到鬼,是你搞出來的?”我驚愕地問。
“對。”老黃說:“你總算明白了。”
“其實我當時就已經在懷疑了,可模模糊糊又得不出結論。”我說:“我們剛進山的時候,雨佳也曾在樹林中見到鬼,那也是你用出的幻象吧。我們在道觀閣樓看到鬼,也是你搞出來的?”
“對,不過現在明白恐怕晚了。”老黃平靜地看着我。
“你是什麽時候殺掉老黃的?”我問。
“就在醫院慘案發生後不久,其實我一直沒有離開醫院。”老黃說。
我們介入這件事最開始,是醫院發生了一起慘案,一個叫張濤的女人在送往急救手術室的途中,突然暴起,把男醫生給殺了。據說當時張濤的表現非常怪異,臉部肌肉全部僵死,瘋狂至極,把醫生的喉嚨咬破。
老黃對我:“我還是第一次無法控制剝下來了皮。”
“什麽意思?”我問。
老黃說:“我剝了張濤的皮,披在身上,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失控了,這個女人不知有什麽古怪,竟然讓我無法自控,直至迷失,當時我的情況非常危險。如果不自救,很可能會魂飛魄散在這張皮裏,我藏在醫院正看到他……”他摸摸自己的臉頰:“老黃上廁所,廁所沒人,我就把他殺了,剝了他的皮。”
我看着他,慢慢捏緊刀把:“有件事我很奇怪,你剝完皮以後,剩下的屍體哪去了?”
“剝皮和你們理解的不一樣,我剝的是魂魄之皮。”老黃說:“剝皮後,肉身也随之湮滅。”
我呼吸急促:“你爲什麽要幹這樣的事?”
老黃道:“理由我都說過了。我曾用道士的嘴告訴你們,我是在尋找自己。雖然殺了很多人,奪了很多舍,可是我還沒有找到我想要的。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我問。
“我現在的法力隻能夠控制兩個分身。在你們面前,我是老黃和道士。随着這次祭壇成功,關閉法陣封印,我将會專注修行,重入世間後我就會從控制兩個分身,到控制四個分身,八個分身,十六個分身……我會控制千千萬萬的人,千千萬萬的人就是我。病毒式增長可以讓我在很短時間内覆蓋整個人類。”老黃笑:“那時候就是人類新紀元的到來。我改變了人的生命形式,我會打破生和死的界限!”
我和大強不禁面面相觑。
直到剛才我還覺得畫皮鬼雖然詭異恐怖,但始終沒有脫離鬼的概念,頂多殺人完事。沒想到它的胃口這麽大,想把全人類都變成它自己。
我輕輕握了握左手,手心裏還有從錦囊裏拿出來的那一坨東西。我留了一手,準備在關鍵時刻對付畫皮鬼。
老黃看我:“老菊,希望到時你來輔佐我。黃九嬰當年也有過類似的雄心壯志,可惜在那個年代,受困于當時的認知,他隻是把這些當成修仙的結果。這是他的可悲之處,他再怎麽修,也脫離不了時代認知的束縛。”
說這些時,老黃很平靜,他的這種内斂态度卻極爲可怕。
我已經可以判斷出來,站在面前的确實不是老黃,此人氣場之強大,老黃根本模仿不出來。
同樣是一張面皮,同樣是一套服飾,有的人就猥瑣不堪,有的人就枭雄之氣,這玩意上哪說理去。
真正的顔值是什麽,不是五官長相,而是一個人的氣場。
老黃看看我,笑:“行了,該說都說了,趕緊把大強殺了吧,咱們一起奔赴偉大的生命。”
我回頭看看大強,這小子以前橫了吧唧,現在也慫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我和老黃磕頭,嚎啕大哭:“别殺我,我害怕……我家裏還有媽媽爸爸,别殺我。”
老黃向前走了一步:“我們不是在殺你,而是用你的生命來開啓偉大的人類紀元。日後你會作爲祭祀的六個人而名垂史冊。”
“我不要什麽史冊,我就想活下去,求求你們了。”大強大哭。
我握着刀看着大強,又看看老黃,拿定了主意:“老黃,我再叫你一聲老黃吧,你過來一下,我對這個法陣還是不太明白。”
老黃走過來。我起手沒有征兆,速度很快,把手心的那坨東西朝着老黃抹過去。
林間小屋的幻境裏,我曾用這玩意驅退過畫皮鬼,有無比的信心。
誰知道老黃沒躲沒閃,正讓這東西抹在臉上,像沒事人一樣沖我笑笑,然後把那東西從臉上抹掉,我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坨像是白色泥巴的玩意,黏黏糊糊的,老黃拿在手裏看看:“你果然有些道行,這叫無色泥,裏面注入過法力。這東西在古代是用來做面具模子的。老菊,其實我早就在防着你,也給過你機會。我早就知道你是修行人,你幾次出神通試探都讓我壓回去。你知道嗎,進山之後我想殺的第一個人,其實就是你!你對我的威脅最大,我不應該把你留在最後。”
他把那坨無色泥甩在地上:“這東西隻能用一次,我故意把你陷進我制造的幻境裏,其目的就是逼你用出絕招,露出底牌。你現在已經無神可用,無法可憑。對不起,你輸了。”
他看着我:“在我們這個遊戲裏,輸的人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他說完這句話,我猛地一踢大強,大吼一聲:“快跑!”
大強幹别的不行,跑路比誰都機靈,撒丫子往道觀大門口跑,我在後面緊緊跟随。
跑的時候回頭看,老黃并沒有追來,他背着手頗有興緻地看着我們,邁着四方步緩緩走着。
我和大強連滾帶爬出了道觀,峭壁的樓梯太陡峭,沒敢跑的太快。跑到第一個拐角的時候,我叫住大強,我們貼着峭壁呼哧帶喘,一起向身後的道觀看去。
道觀大門黑森森的,出現一個人影,正是老黃。此時正走到門口,居高臨下看我們。
黑暗中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和表情,可能感覺到這個人雷霆嶽峙,帶着山一般重壓,隐在道觀大門後面。
大強已經吓破膽了,叫了一嗓子轉身繼續跑。我沒辦法,隻好跟在後面,我們兩個好不容易從峭壁台階上下來。
此時月上中天,月光照在懸崖的離境觀上,鬥角房檐如同抹了一層重金屬的外漆,散發着濃濃的陰森之氣。
大強拉着我,顫抖着說:“怎麽辦?”
山是出不去了,道觀也沒法回去,現在連吃喝都沒有。大強已經指望不上,還不如一條狗好用,隻能靠自己,我想想說:“咱們去山溪。”
老森曾經帶我們到一處山坳,有池塘有山溪,他告訴我們,一定要牢牢記住這處山坳的位置,日後是生命的保障。
我們現在哪也去不了,沒水會活活渴死,幹脆就到那地方。
大強沒了主意,我說什麽他聽什麽。我們在黑夜森林中穿梭,很快跑完二裏地,來到了山坳。我和大強互相看看,他恢複了一些理智:“老菊,你說咱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我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一定能活着出去。今晚咱們就藏在這,明早喝足水飽,然後上路,往山下走。如果法陣關閉,我們就能走出去。”
“可如果法陣還開着呢?”大強問。
我氣喘籲籲:“賭一把吧,總比坐以待斃強。”
我們從小路繞進山坳,這裏青山綠水,小樹林環繞,環境和氛圍相當舒緩,我和大強都平靜下來。
我們來到山溪旁,大強跪在地上,把頭伸進水裏使勁喝。
我理解他的用意,現在生死一線,死了那麽多同伴,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我們,能喝趕緊喝吧。
大強躺在岸邊,全身濕漉漉,看着黑暗的天空。
我和他誰也沒說話,四周沉寂。
這時山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随即是老黃的聲音:“我猜你們兩個一定藏到這裏喝水,我說的對不對?”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