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法并不是古學良一脈的絕學,誰都可以練,不過我行走江湖也算有段時間,還從來沒見過誰會。今天真是開了眼,王時玮此時此刻在古樓高台行此步法,我目不轉睛地看着。
他比我高明多了,人家是世家子弟,從小的童子功,我這半路出家隻學了個皮毛。王時玮越走越快,手裏的劍配合着步法,月光如幕,他飄飄欲仙,真像是要随時飛起來的仙子。
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會把天罡踏步用到如此絕妙的境地,步法我都會,可連成一片就看不太明白了。我趕緊掏出手機,打開攝像功能,天太黑,手機裏模模糊糊沒照下什麽。我看看手機,又看看古樓的露台,趕緊說道:“怪了,這條從上而下的月光柱,爲什麽手機拍不下來呢?”
王館長目不轉睛看着:“正常,如果人人都能看到就出亂子了。月光柱是月亮的精華,隻有我們這樣的修行者才能察覺到,常人根本看不見。”
“我們什麽時候過去?”我問。
藤善盯着看:“别着急,現在王時玮正在做法,他不會想到我們潛伏在這裏,等他完事的。”
我們坐在山坡上等着,王時玮且能折騰,又蹦又跳大概四十多分鍾,天空出現烏雲,隐隐有雷聲,把月光遮住,這才停下來。古樓燈火通明,卻看不到人影,隻有王時玮一人,背着手,倒提劍,站在露天欄杆前眺目遠望。
大晚上四周漆黑如墨,也不知他在看什麽。
看了能有五六分鍾,他收起劍,緩步從樓梯上下去,不見蹤影。天空雷聲滾滾,隐隐有閃電出現,時間不長,滴滴答答落起小雨。
我們看到王時玮換了一身便裝從樓裏出來,旁邊有個道士打扮的小夥子撐着一把黑傘。王時玮走得很快,那小夥子在旁邊緊搗騰小碎步才能勉強趕上,兩人走過水榭長橋,消失在山路裏。
藤善正在抽煙,把煙頭拿下來在鞋底擦滅,說道:“就是現在,走!”
我和藤善順着山坡下去,王館長在後面道:“注意安全。”
我們兩個從山上下來,天空的雨越下越大,巨大水池中的古樓缥缈在煙雨中,夜晚看起來如夢如幻。
我們很快來到岸邊,我剛要沿着長橋過去,藤善忽然道:“别走橋。”
長橋從岸邊直通水中心的古樓,每道欄杆上都鑲着燈,夜晚所有的燈都打開,瑩瑩一片,如同《千與千尋》中的場景。美是很美,可這些水橋在黑暗中太過光亮,此時一個人都沒有,我們一踏上這座橋,就會完全暴露行蹤,無處躲無處藏。
我看了看古樓,納悶道:“不走橋那怎麽過去,總不至于飛過去吧。”
藤善搖搖頭,臉上是無奈的神情,他指了指水,低聲道:“遊過去。”
我抹了下臉,這身衣服算是瞎了。藤善确實精明,估計他早算出要浮水進去,所以回家先換了套衣服。
他背的行囊就是防水的,浮力很大,他在黑夜中緩緩走進水裏,越來越深開始遊動起來,整個人藏在黑暗的橋下,周圍沒有浪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個人。
我把手機掏出來,全身上下就這玩意見不得水,跟在他的後面,慢慢走進水裏。雖然是夏天,夜水夠涼的了,我水性還算不錯,隻是拿着手機不方便,隻好叼在嘴裏,緩緩滑動水面,也遊了起來。
藤善看看我沒說話,徑直往前遊,我在他後面。
我們在橋的掩護下,漸漸靠近古樓,到了欄杆下面,藤善輕聲說:“我先看看,然後叫你。”
他全身黑衣,借助夜色攀欄杆漸漸爬高,一伏身翻了過去。古樓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我看到藤善行動極爲麻利,低着身子專門鑽陰影,幾個滑步就到了古樓的大門前。
四面大門敞開,他靠着門往裏看看,裏面沒有異動。
他回頭沖着水裏的我招了招手,我趕緊把着欄杆往上爬,然後翻過欄杆,一路小跑來到他的旁邊。
藤善疑惑:“不對啊,這麽重要的地方,大晚上的怎麽沒有人看守呢?”
這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幾成瀑布,大雨落地成煙,整座古樓氤氲在濃濃的煙氣之中,如同被隔離在另一個世界。
“進不進?”我問。
藤善擺擺手示意先不忙,他沖着裏面“喵喵”叫了幾聲,确實術業有專攻,這小子貓叫得極像,拉着長音。
從十二堂裏出來兩個道士打扮的人,手裏提着棍子,罵罵咧咧:“守着山區就是煩人,大晚上又開始鬧貓,前些日子跑來好幾隻松鼠。守夜都沒法守。”
兩人打着哈欠,提着棒子在屋裏巡視了幾圈。又查了幾道門,沒有朝我們這裏來,便睡眼惺忪回去睡覺了。
藤善擺擺手,示意我跟緊他,我們低着身子借助屋裏擺設的掩護,一路小跑來到大廳中間,藏在八仙桌後面。
藤善坐在地上,拿出羅盤看看上面,他一邊看羅盤,一邊掐着手指。
“你在幹嘛?”我低聲問。
“算方位。”他說:“現在隻知道墓室的大概位置,在煉陰儀的下面,但是這個墓室藏在哪,怎麽進去,一無所知。我們先知道它的具體方位在哪,才能找到入口。”
他在大廳裏不停遊移變化位置,時而停下來再觀察,我跟着他折騰一圈,最後我們來到十二堂中的一座,名曰春堂。裏面挂着仿古的詩詞,空無一人,并無人把守。
藤善來到春堂裏,地上鋪着青磚,他輕輕敲了敲,出空洞的聲音。他讓我在門口盯着,他跪在地上,打開行囊取出一個非常小巧的工具。這工具類似鏟子,上面還帶着搖把,可以通過這個讓鏟子頭插進縫隙裏越來越深。
藤善把這東西插在兩塊青磚的接縫處,像做外科手術一樣,小心翼翼把鏟子頭插進去,然後開始搖動搖把。
他做做停停,花了很長時間,把青磚四面縫隙都插了一遍,輕輕一撬,青磚松動翹起。他把住青磚,一用力,把它擡起來,放在一邊。
青磚面積并不大,拿掉之後地洞裏往外吹着冷森森的寒氣。藤善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看看四周無人,蹲着身子跑到他的身邊。
藤善示意我看地洞,青磚拿起後下面露出一個洞。我往裏看了一眼,黑森森一片,似乎有很大的空間。
藤善交給我一柄手電,點點頭,示意讓我照。
我趴在地上,打着手電往裏看,光亮很強,下面的空間也很大,光進去就散了。看不太清有什麽,就覺得是間大房子,地面中央有一個黑漆漆的長方形物體,巨大無比,放在那裏,透出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我倒吸口冷氣,看的眼皮子直跳,看形狀正是裝殓屍體的那口棺椁。
“怎麽辦?”我問。
藤善遲疑:“我感覺有點不太對。”
我看他,藤善道:“下面的墓室是整個建築的核心所在,怎麽會這麽輕易讓我們窺到,隻要青磚一拿就能輕松下去?王時玮的個性我太了解了,心思如女人般缜密,這件事不太對。”
“那我們走?”
藤善搖搖頭:“不管對不對,這都是我們必行的一步。刀山也得闖,火海也得進。”他讓我一起幫忙,我們清理出四塊青磚,露出的地洞足夠一個成年人進入。
藤善從行囊裏拿出一根繩子,一頭通過前端的鷹爪形工具緊緊抓住旁邊青磚的邊緣,另一頭扔了下去。他對我做了個手勢,沒有多餘的廢話,抓住繩子一縱身跳了進去。我用手電照着,他的身形下得很快,到了那長方形巨棺的上方,松開繩子縱身跳在棺蓋上。
我看了看距離,心裏有點膽寒,下去困難,上來就更别說了。我這兩下子行嗎。
我剛想下去,藤善做個手勢,擺擺手。我明白過來,他不讓我下去。也好,真要有什麽事,他還得照顧我。我暗舒口氣,看他在下面行事。
藤善從棺材蓋上爬下來,圍着四面走了一圈,從行囊裏拿出撬棍,緩緩插在棺材蓋的縫隙裏。
他想要撬開巨棺,我看得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