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把手放到中年男人的頭頂,閉上眼凝神片刻說:“我感覺不到他的魂魄,隻剩下軀殼,就是咱們常說的植物人。”
我忽然醒悟:“是不是附在他身體裏的惡鬼已經走了?”
小雪點頭:“有可能。”
廖警官咳嗽一聲,慢條斯理地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我隻是提出一個想法。能不能知道他原來的魂兒去哪了?”
小雪看看中年男人:“應該可以。但是……”
我們看她。小雪猶豫一下說:“惡鬼搶占了他的身體,他原來魂魄的失蹤必然和惡鬼有關系,我怕已經魂飛魄散了。”
“沒事,找找看。”廖警官輕輕說。
小雪道:“我能看看另一個嫌犯嗎?”
廖警官走到門邊,敲敲門,和看守的警察簡單說了兩句,然後帶我們出去,在外面等着。時間不長,隻聽鎖鏈聲響,一個女人遠遠地從走廊那頭推過來。
這女人挂着腳鐐子,穿着一身紅馬甲,走廊光線陰暗,看不清長相。她打不開腿,隻能以一種極爲怪異的姿勢,一瘸一瘸走過來,後面有兩個女警察,緊緊盯着她,三人來到審訊室門口。
那女人看起來挺消瘦文靜,紮着馬尾巴。低着頭,警察押着她進去。廖警帶着我們進了審訊室,把門關上。
我們坐到桌子對面,那女人一直垂着頭。廖警官拿着卷宗看看,問:“你叫萬瓊花?”
女人垂着頭,置若罔聞。
廖警官又問了一遍。女人沒有反應。小雪道:“我過去看看。”
她走到女人面前,輕輕地說:“你是不是叫萬瓊花?”
女人這次有了反應,慢慢擡起頭,她這一擡頭不要緊,我突然就聽到從她身上傳來了一股風聲。
風聲很微弱,像是在很遠的地方輕輕吹動,若有若無。
我低聲對廖警官道:“她身上有聲音。”
廖警官神色一凜,我對小雪做了個手勢,小雪站起來,緩緩走到萬瓊花的身後,把雙手搭在她的肩膀。
這不接觸還好,剛一碰上。萬瓊花整個人變了,像是有一股血從身體裏向上倒湧,順着脖子一股腦湧進了腦袋。她臉色泛紅,開始充血,兩隻眼睛漸漸泛黑。
我倒吸口冷氣,她身上的那股風聲似乎正從遙遠的空曠地吹來,越來越響,“嗚嗚”的拉着長音,高昂尖銳,最後一個音偏又緩緩落下去,整個音調聽起來如同惡魔發出來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小雪雙手顫抖,臉色難看,額頭浸出冷汗,看起來很痛苦。可她咬着牙,盡力強忍,雙手不離開萬瓊花的肩膀。
聲音越來越響,像是一台重型卡車破風而來,低沉詭異,高昂多變,我聽得冷入骨髓,一把抓住廖警官的胳膊。
廖警官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趕忙說道:“雪兒,停手。别弄了。”
能看出來,小雪想把手擡起來,可怎麽也擡不起來,痛苦至極。
那女人萬瓊花忽然轉過頭看她,此時的萬瓊花已經變成殺人時的模樣,臉色紅如充血,兩隻眼睛是深深的墨黑顔色,表情似笑非笑,怪誕冷豔,直勾勾地盯着小雪。
小雪和她對視着。
萬瓊花嘴角輕輕咧開,說笑不像笑,此時此刻隻有一個形容詞能形容。那就是惡毒。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把邪惡和惡毒同時融入進一個表情裏,此時的萬瓊花就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小雪猛然松手,倒退幾步撞在牆上。
我聽到風聲開始遠去,漸漸消散,萬瓊花轉過頭,臉上的紅色開始褪去。我回過神,趕緊跑過去扶住小雪。
小雪擦擦汗,沖着廖警官擺擺手,指指外面。
我扶着她先出了審訊室,我們坐在外面的走廊裏,小雪沒有說話,閉着眼睛很難受的樣子。
好一會兒,廖警官拿着卷宗從裏面出來,坐在我們旁邊,低聲詢問小雪要不要緊。
小雪緩緩睜開眼,心情平複了一下,聲音還是有些虛弱:“好惡的鬼。”
“真的是鬼上身?”廖警官驚疑。低聲問。
小雪點點頭:“可以肯定,這個女人不是原來的本尊。上她身的這種惡鬼我從來沒見過。這不是好兆頭,是不祥之兆,是不祥之兆。”
她越說越快,身子打擺子,好像特别冷。
廖警官用手掐了掐她的脈搏,又用手背量了量她的額頭,嚴肅地說:“不行,馬上把她送醫院,她的情況不好。”
我們兩個扶着小雪出了看守所,廖警官開車拉着我們去醫院。在路上,小雪靠在我的懷裏,半睡半醒,嘴裏反複念叨兩個詞,“惡鬼”和“不祥之兆”。
廖警官着急,開到市裏就近找了一家醫院,送進去後,我發現醫院特别眼熟。猛然想起來,不久前曾經有個客戶,就是賈佩佩和小賈總的爸爸,那老爺子,他就是死在這家醫院裏的。
我隐隐覺得不對勁,不舒服。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給小雪挂了号,醫生看過後沒查出什麽,說她太虛弱,開了葡萄糖點滴。這屬于小毛病,用不着床位,我扶着小雪在休息廳裏打點滴。廖警官業務繁忙,看小雪情況穩定之後,打了招呼就走了。
小雪坐在沙發上,昏沉沉睡着覺,我在一邊捂着耳朵。
醫院裏充斥着各種各樣鬼的聲音,醫院是死人最多的地方。天天都有死人,必然也就有不少冤魂停留在此,它們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着我的耳膜,樓上樓下,走廊裏走廊外,到處都有無法形容的怪聲。
小雪這樣,我也不能離她走,可是太痛苦了,我咬着牙忍着,冷汗一滴滴順着臉頰淌落。
突然一隻冷冷的小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我擡起頭,小雪不知何時醒了,她一臉憂傷,輕聲說:“來的時候南華和我說了,談到了你,如果情況沒法收拾,隻有一個地方能幫到你。”
“哪裏?”我現在甯願用所有的東西去換一世安甯。再也聽不着鬼發出來的聲音。
“慈悲寺。”小雪輕聲說:“和尚有辦法。”
“好。你别多說話了,好好休息。”
小雪點點頭,重新閉上眼睛。
和她說話,我的心情平複了一些,廳裏有些冷,怕小雪着涼,我找到護士,希望她把空調關小。
護士把空調關小,其他的病人不願意,本來大熱天的,溫度升高,醫院還一股味。誰也受不了,都在嚷嚷。
護士沒辦法隻好重新調回去。我問護士借了一條毛毯,幫小雪蓋上。
小雪睡得很沉,歪歪睡着,看着她蒼白的臉,我心裏有些難過。輕輕幫她把散亂的頭發拂上去。
不知爲什麽,廳裏越來越冷,我漸漸抱緊肩膀,可看到其他人都若無其事。
這怎麽回事?我正遲疑着,這時忽然傳來一聲細細的貓叫。聲音清晰。我猛然轉頭,大廳裏人來人往。陽光從窗戶透進來,亮亮堂堂的,四下裏看不到怪異的地方。
我深吸口氣,搖搖頭,出現幻聽了。
忽然又是一聲貓叫,“喵~~~~”
不對。我慢慢在廳裏走着。眯縫着眼觀察,每隔幾秒就會傳來一聲貓叫。我跟着聲音到走廊上,從聲源的位置上判斷,應該來自走廊盡頭的女廁所。
我跟着聲音走過去,到廁所門口,果然一聲一聲的貓叫。從裏面細細的傳出來。
我看看走廊沒人,探頭往女廁所裏看看,似乎也沒人。貓聲實在太怪,我也不知是怎麽了,稀裏糊塗就走進女廁所。
廁所裏有股消毒水的味,地上濕漉漉的。可能才打掃過。所有的廁所門都關着,我輕輕推了一推,都能打開,裏面沒人。我細細思索,貓叫聲到底在哪傳出來的。
那隻貓像是能讀到我的想法,就在我心念一起的時候。它喵喵叫了一聲。外面飄來烏雲,遮擋住了陽光,廁所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我來到窗邊往外看,窗外是外置空調機的平台,小平台上趴着一隻貓。
看到這一景,我吓得一哆嗦。不好的記憶全來了。守護賈老爺子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窗外看到這麽一隻貓。
當時那是一隻虎皮貓,現在眼前的是一隻黑貓。它身材很長,大概能有成人手臂的長短,正趴在那,蜷縮着尾巴。
我輕輕敲了敲窗戶,那隻貓騰一下站起來,全身毛都開了。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屏住呼吸,似乎猜到了什麽。
這隻黑貓慢慢轉過頭,和我想的一樣,它長着一張人的臉。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