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嬸沒有孩子,離婚後一直獨居,現在還沒到退休年齡,沒有退休金,單身婦女一個月的開銷也不少,她就找了在酒店當清潔工的工作。
我們到了後,看到她住的地方非常寒酸。住在一個四十平米左右的單間裏,收拾的倒也幹幹淨淨。柴嬸無兒無女,離婚後和前夫也沒有來往,現在她的後事由她大姐一手包辦。
不管怎麽寒酸,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黑哥招呼她家裏人把房間裏的桌子清理出來,然後供上遺照,擺好供品,燃起長明燈。
柴嬸她大姐的意思是,喪事一切從簡,無兒無女墓地也不用買,人燒成灰之後,直接灑山上或是抛進江裏。
黑哥無不可,他接這個活也不是沖着多少油水去的,而是這個人的身份比較特殊,死的又蹊跷。
黑哥社會經驗豐富,面相老成,很能讓陌生人産生認同感,他有意無意和那位大姐唠嗑,問她,人死了,家裏這些東西怎麽辦?房産歸屬呢?
大姐說到這話開始大倒苦水,現在市裏房價這麽高,别看這兒才四十來平,可麻雀再小也是塊肉,她去公證處和房産單位問過了,說死者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房産要進行過渡,手續非常麻煩和複雜,要所有的直系親屬一起來簽字。
大姐訴苦說,辦喪事的錢全是她掏的,可最後分錢的時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全來了,什麽東西。她咨詢黑哥,怎麽能順利拿到這套房子的房産,黑哥點着煙,坐在沙發上跟她瞎貧。
我聽得無聊,在這間不大的單間裏走來走去,随手拿着桌上的東西看看。
這位柴嬸手頭拮據,一個清潔工能有多少錢,日子過的頗爲寒酸。不過能看出來,她還是有一些生活的情調,買一些隻有女孩們才會買的小玩意。
我瞅大姐沒有注意,悄悄拉開床頭櫃看了看,裏面玲琅滿目裝了一抽屜。有小挂鏈,小首飾,小飾物,還有小牙刷,小洗頭膏、小梳子等物,我眼皮跳了跳。這些牙刷、洗頭膏還有小梳子,上面都帶着包裝,正是酒店常用之物。
很明顯,柴嬸在做清潔工的時候,客人退房之後,她進去收拾東西,順手牽羊占了酒店的便宜。如果它們是順手拿回來的,那麽小飾物和小首飾呢?柴嬸在清潔房間的時候,看到有客人遺留的東西,藏而不報,拿回自己家。
她一個中年婦女,想必沒什麽太高的道德操守,收拾房間發現客人丢了東西,偷着拿回家,也在情理之中。這種行爲不能算是偷,隻能說占小便宜。
這時,我聽黑哥對那位大姐說:“你妹妹死在這棟房子裏,我說句不好聽的,你不嫌晦氣嗎?”
大姐咽了一下,苦着臉低聲說:“怎麽不嫌。小黑,你是做這一行,看看有沒有辦法去去這裏的晦氣。”
黑哥道:“這樣吧,我認識一個朋友,專門負責這方面的事,他以前在五台山做過道士。我讓他來在這個屋子裏貼貼符,灑灑米。這房子日後落到你的手裏,這些流程也是必不可少的。”
兩人開始讨論細節,可以看出大姐對于黑哥已經是百分百的信任,黑哥告訴她,下午那位高人就過來。
中午,大姐回家給孩子做飯了,屋裏隻有我們兩人,我疑惑問黑哥:“你還有做道士的朋友?”
黑哥笑:“裝裝樣子罷了,主要是有個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檢查檢查房間。剛才看你瞄着屋裏的東西,有沒有什麽發現。”
“有個現象引起我的注意。”我說:“黑哥,你來。”
我們來到床頭,我打開抽屜給他看。
“這位柴嬸,手不怎麽太幹淨,”我說:“會拿一些客人的小玩意,至于有沒有其他更值錢的東西,就不太清楚了。”
黑哥翻了翻,索性把抽屜從櫃子裏抽出來,倒在床上,幾乎灑了一床。柴嬸在酒店幹這幾年看來是沒偷,零零碎碎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居然還有一盒沒開封的套套。
黑哥挨個檢查,然後一一放進抽屜裏,整個過程他沒有說話,明顯在用心思考。
“你知道死者是怎麽猝死的嗎?”黑哥忽然問。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黑哥道:“心髒問題,受到明顯的刺激。”他頓了頓:“發現屍體的就是剛才那位大姐,她們姐倆經常通電話,因爲死者無兒無女又是寡居,姐姐會多照顧她。那天早上,大姐打電話過來,發現沒人接,這很不正常,幾乎沒有過這種情況。大姐有這裏的鑰匙,放心不下就來了,開門後,發現了死者的屍體。”
他說:“據這位大姐說,發現屍體的時候,她吓壞了。因爲死者是死在地上。”
他走到床邊,做了一個姿勢。面向床,背向門,作勢趴在地上,雙手搭在床上。
如果死者當時真是這麽死的,可以推想出來,她掙紮着想上床,顯得特别痛苦,好像背後有什麽東西在追她。還沒等爬到床上,人就咽氣了。
“她是活生生被吓死的。”黑哥說。
“被什麽?鬼嗎?”我疑惑。
黑哥苦笑,搖搖頭:“我看過整套房子,談不上陰邪之氣,風水也無特别格局,非常普通。實在不知道那天晚上死者到底見到了什麽。”
我忽然腦中一閃,似乎想到了一些東西。我來到柴嬸死亡的地方,學着她臨死前姿勢趴在地上,雙手搭在床上,想象着她當時心理狀态。
我突然明白自己剛才想到了什麽,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黑哥,你看死者當時的死亡姿勢。”我說。
黑哥看了看我:“你想到什麽了?”
“如果她真的是出于恐懼,是被吓死的,肯定是她看到了什麽。而從姿勢來看,這個東西很可能來自她的身後。”我說。
我想起日本一部很經典的恐怖片,一個男人拼命在地上爬,地上趴着一具慘白的女屍,緊緊抓着他的腳,整個姿勢和情形與現在的狀況很近。
黑哥皺眉:“我還是不明白,你說清楚一些。”
我轉過頭往後看,黑哥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我們同時看到衛生間的門。
他似乎明白了,臉上有恍然的神情。我拉開衛生間的門,走了進去,然後一瘸一拐地出來,倒在地上,拼命往前爬,模仿着柴嬸死時的情景。
“好聰明啊。”黑哥說:“你的意思是,死者緻死的恐懼源頭,來自于衛生間?”
我點點頭:“感覺像。更怪的是,把路奇案件和這裏的死亡聯系起來,當時安妮失蹤的最後地點也是衛生間,柴嬸又是被衛生間裏突然出現的什麽東西給吓死的。”
黑哥笑:“細思極恐啊。你不會說,死者是被安妮給吓死的吧?安妮失蹤在酒店衛生間,然後她突然就出現在這兒的衛生間裏,穿越時空?”
我腦子一片混亂,沒有說話。
“就算憑空出現一個人,”黑哥皺眉:“也不至于活生生把人吓死吧。”
我心說怎麽不會,大半夜上廁所,突然衛生間裏多個人,還是長發女人,誰能受得了。
“就算如此吧。”黑哥說:“安妮現在在哪呢?”
我說:“黑哥,我覺得咱們别把思維限制的太死,我隻是說這兩個案件之間有聯系,都有衛生間這個元素,我可沒說安妮在兩個衛生間之間穿來穿去。”
黑哥沒有說話,打開衛生間的燈走進去。這裏的空間特别狹窄,抽水馬桶旁邊放着一台老式洗衣機。
黑哥看了看說:“現在一切都是猜測,晚上再請個筷仙,一問便知。”
他給那位大姐打了電話,告訴她晚上請來的道士會在死者的房間裏作法,去去晦氣,沒有事就不要過來了。
大姐吓得不輕,趕緊發誓說肯定不過去,讓黑哥看着弄。
到了晚上,我們把東西準備好,又來到了這裏。黑哥和我一起在衛生間的地上布了小型法陣,四周是燃燒的蠟燭,中間是盛着清水的古碗,裏面插着三根筷子。
“筷仙,筷仙,請你告訴我,這個女人來沒來過這裏。”黑哥拿出安妮的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