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昏迷迷睡着了,不知什麽時候,車子颠簸一下,我從昏迷狀态蘇醒。
頭還是疼得厲害,睜開眼勉強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昏瞑,外面是高速公路,車頭燈照在前面,能看到很多車在路上堵着。
“這是哪?”我迷迷糊糊地說。
車上的幾個人都沒有回答,車裏沒有燈,十分昏暗,姜大嫂坐在副駕駛上,目不轉睛盯着車窗外的公路。
又開了一陣,我實在受不了,喊着:“要吐要吐。”
車子在路邊停下,兩個穿着黑衣的大漢把我架在路邊,我扶着欄杆哇哇吐,吹着冷風,頭腦清醒不少。我看看欄杆後面,是黑森森的田地,旁邊車流很多,呼嘯而過。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想幹什麽,但我能聞到極其危險的味道,莫不如現在趁勢逃走,趕緊回到市裏,通知解鈴他們,我還一直牽挂着王思燕的安危。
正想着,一隻大手拍到我的肩上,冷冷的聲音:“上車。”
我轉過頭,先看到了這隻手。這是左手,沒有食指。我心頭一震,又是一個佛理會的高級會員,眼前這個大漢彪悍至極,面無表情,眼睛露出極其殘忍的眼神。我确信如果真的不聽他們,現在就逃跑,一旦抓回來,這人肯定會絲毫不猶豫地弄死我。
心思也就是一轉念,我被這兩個黑衣人重新抓回車裏。
車子繼續往前開,不久路過一個休息站,旁邊豎着牌子,離東方鎮還有三公裏。我陡然一驚,東方鎮是市裏回我家的必經之路,每次坐客車回家,都會在路上看到東方鎮的字樣。
我趕忙說:“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
姜大嫂回過頭笑眯眯看我:“當時是回你家了。”
我心頭狂震。我之所以敢進入佛理會卧底,做出種種事由,也有種耍光棍的心理,反正折騰得就是我自己,怎麽犯險都無所謂。可現在佛理會居然要去我家?!江湖上還有規矩,禍不及家人呢,一想到這層,我渾身冷汗都出來了。
“嫂子,你别開玩笑。”我幹笑兩聲。
姜大嫂拿出手機,念着什麽:“齊翔,廚師學校畢業,學了三年的廚師,現在就職祥雲殡葬禮儀公司。小齊,你說你,好好的廚師不當,非出來攪混水,我都替你可惜。齊宣國,當過兵,退伍後回到老家,在縣裏擔當了一個小職務,現已退休……”
她還沒說完,我頭皮炸了,齊宣國就是我爸爸,他們居然什麽都調查清楚了。
姜大嫂繼續說:“齊翔,你媽媽叫柳曉爽,因爲絕症死在幾年前,生前曾開過小買賣,賣煎餅果子供你上學……”
“行啦!”我大吼一聲,拼命要去抓姜大嫂。身邊兩個黑衣人,手像老虎鉗子一樣,緊緊抓住我,把我摁回座位。
“你想幹什麽?”我大喝。
姜大嫂收了手機,呵呵笑:“自打你還沒進入佛理會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在調查你的身世了。”
“爲什麽?”我全身冰涼。
姜大嫂沒說話,回過身,靠在副駕駛上。
黑衣人緊緊擠着我,不讓我動一下。
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在高速上穿行,每前進一分就離我家更近一分。
我心亂如麻,家裏還有老父親,他是無辜的,這件事我活該萬死,可不能牽扯到他。
我開始掙紮,左右擠着,後悔剛才沒有逃生。我想扭車門,讓黑衣人緊緊抓住,姜大嫂在前面悠悠地說:“小齊還是年輕,心浮氣躁,讓他睡一會兒吧。”
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頭上套了個黑袋子,瞬間目不視物。這種感覺太難受,看不見東西,手腳又被牢牢禁锢住,左右動彈不得,我都快瘋了。
姜大嫂的聲音從前面發出來,很溫和:“睡吧,一覺起來什麽都塵埃落定了,睡吧。”
在逼仄的空間,我無法呼吸,又急又上火,漸漸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慢慢睜開眼睛,等看清了眼前的場景,猛然打哆嗦。我坐在自家客廳的單人沙發上,這是老爸的專座,他一般坐在這裏看電視和看書。
我剛想動,手腳都被捆上,地闆上擺了一圈的白色蠟燭,按照東西南北的方位,又擺了數尊黑色的古曼童。現在不知是幾點了,能聽見卧室裏嘎哒嘎哒的鍾表聲,屋裏沒有點燈,除了燭光再沒有其他光線,本來熟悉的家此時無比陰森。
我想動一動,看看腕子上的手表,手被牢牢栓在身後,打了個死結。房間裏寂靜無聲,人都不知道去哪了,我拼命掙紮,腦門都是汗,這時突然來了電話。
是手機鈴聲,從褲兜裏傳出來的,我左右扭動,想把手機擠出來。這時,後面忽然伸過一隻手,從我的兜裏把手機取出來。
我扭頭去看,正是缺了食指穿着黑衣的佛理會高級會員。他拿着我的手機,當着我的面打開,摁動了免提。
裏面居然傳來了小雪焦急的聲音:“齊翔,你在哪?”
“我……”我剛說了一聲,那黑衣男做了一個表情,意思是如果亂說,後果自負。
現在是在我的家裏,老爸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心跳加速,咬着牙沒說話。
“齊翔,我告訴你,”小雪在電話裏說:“我們追蹤保護王思燕,到了一戶倉庫,進去之後,發現了泰國老巫婆。我們不敢冒然行事,等待時機。等進去要和她鬥法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死了!”
我聽的毛骨悚然,老巫婆怎麽莫名其妙死了,不知爲什麽,她死了我反而更加不安。
小雪繼續說:“她隻留下一具幹癟的屍體,死了很長時間,魂魄已經鬼遁而走。現場還有很多法器,都是裝樣子的,全是假的,并沒有靈氣。我們懷疑他們在調虎離山,目标并不是王思燕,而是用王思燕混淆視線,另有圖謀,甚至不惜讓老巫婆抛去肉身演這個苦肉計。真正的作法者,應該另有其人。不過還好,我們在現場找到了白老爺子遺失的那一魂,可以把他送回去了……”
後面的話我聽不進去了,越琢磨越不對勁,總覺得老巫婆死的太輕松太蹊跷。這裏存在兩個疑點,這是第一個疑點。第二個疑點是,既然王思燕不是他們的目标,那他們的目标是誰?
我擡起頭看着黑衣人,黑衣人把手機關機,沖我笑笑。我頭皮這個瞬間突然炸了,難道他們的最終目标是……我?
正想着,從廚房走出兩個人,前面是姜大嫂,後面的人我一看就愣了,是個平頭男人,穿着白衣黑褲,臉色灰灰的,看起來雖然貌不驚人,身上透出的那股邪勁卻怎麽也遮掩不住。
雖然我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可有強烈的熟悉感覺,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曾經出現在王庸的夢裏,曾經害義叔受過重傷,曾經誘死過慕容青的那個神秘莫測的男人。
這個男人太神秘太邪惡了,甚至比泰國老巫婆還像噩夢,居然他出現了。
他不是空着手的,手裏端着大盆子,裏面蹦蹦哒哒好像有一條長長的鲶魚。而姜大嫂也不是空着手,她捧着一個大東西,上面用紅布包裹,十分神秘。
兩人來到我面前,姜大嫂把紅布打開,我倒吸冷氣。這不是一個大東西,而是四個小東西湊在一起,這四個小東西是嬰童的骨骸,成了黑糊糊的木乃伊,每個屍體都手腳俱全。
這四具小木乃伊脖子上還紮着紅絲線。姜大嫂把它們擺在我的面前。
我顫抖着問:“嫂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姜大嫂道:“加上你一共幾個啊?”
“五,五個。”我說。
“對啊。”她沒再說話,把木乃伊擺好,打了個響指,有人拿過四個相框,裏面都是孩子的黑白照片。這些照片像是遺照,一一擺在木乃伊的後面。
平頭男人從盆裏抓出鲶魚。鲶魚又粗又長,活蹦亂跳的,他一口咬住鲶魚的脖子,使勁來回撕咬,小白牙緊緊咬住,越咬越深。
不但咬,他還來回甩頭用牙去撕扯,鲶魚漸漸不動了。
平頭男人把兩個手指頭塞進鲶魚的腮裏,狠狠扯動,把魚頭撕下來,然後用牙咬下一塊白色的魚肉,放在第一個木乃伊的身上。
我看的胃裏翻湧,加上頭暈迷糊,喉嚨一陣陣發癢,想吐。
就在這時,門響起了開鎖聲,我心頭一驚,壞了,老爸回來了。
屋裏人陡然安靜下來,一起看向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