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他們先回去了,白瑾留下來送我回旅社。夜晚的鎮子相當安逸,我和白瑾壓着馬路,聊着天,眼瞅到旅店了,我心裏癢癢,莫非今晚有桃花運,白瑾要對我以身相許?
我是答應還是答應呢?
正美滋滋的時候,到了門口,白瑾沖我招招手,甜甜地告别,便回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歎口氣,幹正事要緊吧。拿出手機我給小雪挂了電話,把發生的情況跟小雪都說了,小雪倒是挺痛快,說:“既然這樣,我先過去看看吧。”
我和她約好了,明天早上在鎮子上見。
小雪這人該怎麽說就怎麽說,還真是不錯,幫我這麽多忙也沒提過報酬的事。我已經摸準了她的脾氣,不能過分親近,要敬而遠之。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在樓下吃了碗豆腐腦,這時來了電話,是小雪打來的,她坐着第一班客車已經到了。我趕緊到站台去接她,這麽早,站台沒什麽人,老遠就看到小雪孤零零一個女孩,站在晨風裏。她濃妝豔抹,面色憂郁,斜挎着一個大包。
我對她這身作派不怎麽喜歡,每次她出來作法,都要這麽一身打扮,跟風塵小姐似的。而在她的家裏,我有幸見過一次,她洗淨鉛華,素雅端莊,風格相差很大。
不知道她爲什麽要這樣。
既然我和她隻是朋友關系,那就沒資格對人家裝扮挑三揀四的。我和她打招呼,小雪對着我在風中嫣然一笑。
我看着她心怦怦跳,努力壓住這股邪火。
我問她吃沒吃飯,她搖搖頭:“幹正事吧,先去看看那位白老爺子。”
我給白瑾打電話聯系,然後到了他們住的旅店,在房間裏看到了白老爺子。僅僅一個晚上沒見,白大爺似乎病情又加重了幾分,臉色鐵青晦暗,雙眼浮腫,有點行将就木的意思。
我把小雪介紹給他們,白家父子明顯信不過小雪。小雪也沒說什麽,翻翻白大爺的眼皮,摸了摸他的脈搏,點頭說:“确實丢了一魂。”
白大爺的兒子,也是白瑾的堂哥,耐着性子道:“大姐你幫着看看,這個魂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我們到山裏招魂,還燒了衣服,可是不管用。”
小雪說:“事情我都聽齊翔說了,那一魂在哪實在不好說,不過我可以幫你們找找看。”
堂哥問,怎麽個找法。
小雪打開随身的挎包,掏出裏面的東西,道:“先起個壇吧。”
她在地上擺了香爐,左右放着兩根白蠟,擺了一些瓜果做供品,最後掏出一個小木偶。這個木偶大概成人手掌長短,整個身體就是一根棍,外面套着小巧的紅袍子,臉上挂着白色的鬼面譜。小雪把木偶立在地闆上,說來也怪,棍子下端尖尖的,竟然在地闆上立住,一動不動,并不搖晃。
這一手露出來,白家人都有些信服了。白氏父子互相看看,白老爺子說:“仙姑,需要我做什麽?”
“我不是什麽仙姑。”小雪從包裏掏出六根香,分給白大爺三根,囑咐說:“老爺子,你跟我做,咱們向着主神位敬香。”
白大爺站起來,跟在小雪的身後,兩人面向西方,一起鞠躬。小雪朗聲道:“天地四方,兩隔陰陽,我等失魂,神明指路。”
她讓白大爺坐回床上,然後用紅線勒住他左手食指的第一個指節。血充在紅腫的指頭尖,她用小手指甲輕輕一劃充血的指頭,一滴濃濃的血擠出來。
小雪把這滴血抹在白大爺的額頭。我們在旁邊看着,大氣都不敢喘,氣氛很是詭異壓抑。
小雪道:“老爺子,人有三魂七魄,未死之前,魂魄之間感應相連。我現在就讓你找到丢失的魂,到時你會打開鬼眼,所見之情景,正是所丢那魂見到的。你看到什麽就說什麽,好嗎?”
白大爺深吸口氣,緊張地點點頭。
小雪默默念了幾句,右手大拇指輕輕一壓老爺子額頭的那滴血。老爺子顫抖,叫着:“疼,疼,燒得厲害。”
堂哥着急了:“仙姑,我爸爸沒事吧。”
“沒事,他要開鬼眼了。”小雪道。
我們都看到,白大爺眼睛裏的瞳仁突然張開,面積迅速擴大,整個眼睛都變成了黑色。
小雪道:“現在看到什麽就說什麽,細細的描述,描述越多線索越多。”
白大爺聲音顫抖:“煙,好濃的煙,在燒香,桌子上都是瓶瓶罐罐的東西。”
我們對視一眼,充滿狐疑,白瑾疑惑說:“不對啊,大爺的魂不是丢在山裏嗎,怎麽出現瓶瓶罐罐了。”
“還有什麽?”小雪繼續問。
“一個櫃子吧,”白大爺遲疑說:“上下兩格,很大,鋪着紅布,立在牆邊。上面擺着佛像,佛像上套着花環,香爐裏冒着煙。”
“那是神龛。”小雪說:“除了佛像,上面還有什麽?”
“有……”白大爺倒抽一口冷氣,顯得非常害怕:“我看到有幾口小棺材,好像玩具一樣,上面蒙着紅布。棺材後面,還有幾個黑色的小東西立在那裏。我還看到一個神像,金色的,長得特别妖豔,懷裏抱着女人,像是歡喜佛。”
“數數有幾口小棺材。”小雪說。
白大爺揉揉眼:“看不太清,不是四口就是五口。咦,有孩子哭,我聽見有孩子在哭……有腳步聲了,來了一個人。”
他的聲音突然扭曲,充滿了驚恐。
“别害怕,怎麽回事?”小雪問。
白大爺全身哆嗦,身體竟然盡力向後縮:“不知爲什麽,我一看到這個人就特别特别害怕,喘不上氣。”
小雪大喝:“盡量看清屋裏的特征,有沒有細節說明是什麽地方。”
白大爺左右環顧:“木屋。地闆、牆都是木頭的,沒什麽陳設,黑、陰森……神龛上擺設着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那人走過來,一身的黑衣服,他後面還有人……”
“什麽人?”小雪問。
白大爺驚恐地叫着,突然“啊”慘叫一聲,全身打哆嗦,倒在床上。
堂哥和白瑾趕緊過去,把他扶起來。
小雪擦掉他額頭上的血,用指尖點了點白大爺腦後的穴道。好半天,他慢悠悠地醒來,咳嗽了幾聲,眼睛已經恢複正常。
小雪端來一杯熱水,溫和說:“老爺子,你最後看到了什麽?”
白大爺捧着水杯,瑟瑟發抖,他艱難地咽下口水,心有餘悸地說:“我看到穿着黑衣服的人,身後跟着兩個皮膚雪白的小鬼兒。本來我藏在牆角,可那小鬼好像能看到我,張牙舞爪過來了。小鬼的臉特别恐怖……”
我趕忙說:“是不是眼睛和嘴是三個黑洞?”
“對,對。”白大爺捂着自己的心髒:“仙姑,那裏是什麽地方?我的魂怎麽跑到那裏去了?”
小雪面色凝重,交待兩句:“你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的。”
她把地上的神壇收起來,給我使了個眼色。我趕忙對白瑾交待,讓她好好看着白大爺。我和小雪來到外面走廊上,小雪靠在牆邊,自己點燃了一根煙,吐起煙圈。
“齊翔,這件事可能會很麻煩。”她說。
“怎麽了?”我擔心地問。
“白大爺看到了五口棺材,”小雪說:“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五鬼陣。以五鬼爲陣法,最早源于道家茅山宗,因爲太過邪門陰毒,大陸早已失傳。白大爺又說,神龛上供奉的佛像,特别妖豔,從來沒見過的風格,可以斷定,那地方供奉的應該不是大陸的正神。”
我驚訝地說:“難道他的魂出海了?”
小雪搖搖頭:“出海會隔斷魂魄聯系,現在既然能找到他的魂,說明位置不會太遠,至少還在市區範圍内。”
我說:“白大爺最後看到的小鬼兒,其實我見過。”我把最近的經曆講了一遍給小雪聽。
小雪凝眉思索:“如果把這些線索穿在一起,倒也整理出一個大概的全貌。花大嫂的兒子被巫師攝了魂魄,這個巫師帶着陰魂回去的時候,正撞上白老爺子一家人。老爺子歲數大了,就在那個時候,撞邪丢魂。所丢一魂跟着巫師他們走了。”
“對,一定是這樣。”我拍手。
小雪道:“攝魂的這個巫師法術精深,所行所爲又如此妖孽陰毒,麻煩。”
“這個巫師應該就是在我身上下過降頭的泰國老巫婆。”我說。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小雪憂心忡忡:“她的計劃可能沒有完,還會再殺人。”
ps:感謝島上新生活 sense 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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