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用最後一絲力氣,勉強睜開眼,伸出手,指尖輕輕撫摸姚兵的臉:“阿兵……”她後面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兩個字。
我蹲在兩人的旁邊,看着無比慘烈的情景,一時說不出話。
姚兵看看我,他低聲說:“月兒剛才對我們說,快走。大表哥,你拿着手機出去報警,我在這裏守着她們娘倆。”
劉豔估計是挂了,淩月也危在旦夕,小小的木屋裏一片血紅,腥氣彌漫。我頭重腳輕,确實也呆不住,拿起手機往外走。
來到門口時,淩月突然慘叫一聲,我回頭看,她肚子挺起,雙腿張開撐在地上,一股股血冒出來,眼見得有個東西從她的腿中間出來。
我大叫一聲:“姚兵,她生了!”
姚兵正抱着她,也看到了這幅場景,他把淩月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來到她的雙腿中間,把住那個東西。
那東西實在無法形容,浸在暗黑色的血裏,可以肯定是個活物,因爲還在一動一動的。
姚兵抱住它,小心翼翼往外拽,我此時兩條腿像是僵住了一般,邁不動步,提着馬燈聚精會神看着。
那東西越拉越長,覆蓋着粘粘糊糊的體液,是個長條形的薄膜。這團薄膜上粗下短,細細長長,不停地動着,搖頭擺尾的。
我越看越是心驚,我的乖乖,淩月生出的這是個什麽玩意,怎麽那麽像蛆呢。
蛆就是蒼蠅的幼蟲,我記得有個很古老的科幻電影,男主和蒼蠅的基因結合,他又讓女友懷了孕,結果女友就生下來一條大蛆,沒把人吓死。
姚兵抱住那團薄膜,慢慢向後拽,終于把它拉出來。這玩意完全出了淩月的身體,她的大肚子也憋了下去,她睜着眼睛無神地凝望着天花闆,兩條腿僵硬地分開,人浸在鮮血裏。
姚兵抱着薄膜,來到淩月的身前,輕輕用手撫着她的雙眼,讓她的眼睛閉上。
這團薄膜果然是蛆的模樣,在姚兵的懷裏不停蛹動,外面沾着的鮮血和羊水,弄了姚兵一身。
可姚兵渾然不覺,緊緊抱着這麽個怪胎,愛昵地貼着臉:“寶寶,看看你的媽媽。”
我實在不知說什麽好,頭重腳輕。我提着馬燈,跌跌撞撞要出去,剛走兩步,突然額頭一陣刺痛,疼得撕心裂肺,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強行扒開我的額頭要出來。
我點開手機的自拍功能,硬撐着給自己照了一張相,然後看屏幕上的照片。
這不看還好,一看心涼了半截。我的額頭處,不知怎麽,又生出一隻眼睛。這隻眼睛橫着落在眉心上,已經睜開了,裏面的眼球好像在移動,看着什麽。
我用手摸摸額頭,隻覺得那裏隆起一個包,裏面軟軟乎乎,好像真的是一隻眼。
我走回木屋,拉住姚兵:“看,看看我。”
姚兵看我,吓了一跳:“你,你怎麽長了一隻怪眼。”
我打開手機的錄像功能,對着自己的臉。從畫面上很清晰能看到,這隻眼明顯不受我的控制,瞳仁在自己動,左右快速移動,似乎在打量這裏的情景。
它一眼就看到了姚兵懷裏的孩子,眨了一眨。就是這個神态,讓我想起一個人。
就是黑衣老巫婆,她的眼神也是這樣怪戾詭異。
我陡然想起來,那天老巫婆在我的額頭上畫了什麽東西,難道說她用法術在我的額頭開了一隻眼?
我越想越是害怕,全身麻酥酥的,看看姚兵懷裏的怪胎,再也支撐不住,胃裏一股酸水冒出來。我捂着嘴,跌跌撞撞往外跑,來到門口時,看到陰暗處不知何時站着兩個人。
爲首的正是黑衣老巫婆,她赤着腳穿着黑衣服,頭上蒙着黑頭巾,隻露出蒼老的臉。她旁邊站的是那個助手。兩個人沒有任何照明工具,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站在陰森的黑暗裏。
我以爲自己幻視了,使勁擦擦眼,果然是他們兩個。我沖過去,撲倒在老巫婆的面前,用手指着額頭:“求求你,把這東西去掉。”
老巫婆看了看我,然後和助手用泰語交流了幾句。助手一腳把我踹翻,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裏屋。
屋裏響起姚兵的怒喝:“你們幹什麽?爲什麽搶我的孩子。”
随即是一聲慘叫,我在地上爬着,來到門前往裏看。助手一個擒拿,把姚兵壓在身下,然後取出細細的繩子,把他栓了一個馬蹄扣。所謂馬蹄扣,就是手腳翻轉,用繩子拴在一起,姚兵在地上蹭着,不停怒喝。
老巫婆沖助手做個手勢,助手在血淋淋的屋裏點上三根白蠟。老巫婆把薄膜怪胎放在地上,她盤膝坐下,嘴裏開始誦經,一邊念經一邊用手蘸着地上的鮮血在薄膜上畫符。
我摸頭上的眼睛,那眼睛已經閉上。
我忽然有個極爲匪夷所思的推論,老巫婆能找到這裏,恐怕就是我的緣故。她知道我能去找劉豔,便在我的額頭上留了一道開眼的法術,她通過這隻怪眼,看到我所經曆的事情。
老巫婆經文越念越快,我知道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離開這裏報警,可我被眼前的儀式完全吸引住了,動也動不了,想看看會發生什麽。
怪胎薄膜在地上掙紮着,“噗”一聲破了個洞,裏面流出股股黑水。
一隻小手從薄膜裏探出來,緊接着是另外一隻手,兩隻手使勁撕扯着,薄膜越裂越大,從裏面鑽出一個孩子來。
這個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沒有頭發,皮膚雪白,沾滿了黑色的體液,顯得怪模怪樣。它臉上沒有五官,兩隻眼睛和嘴,是三個深深黑黑的大洞,極爲陰森詭異。
一看到這孩子,我如五雷轟頂。還記得當初我和義叔到鄉下宅院尋找教會的線索,在那裏我就見到了這樣的孩子。義叔當時告訴我,這些孩子都是東南亞黑巫術裏煉制的鬼仔。後來我查過一些資料,就是小孩子的陰魂,正派的叫古曼童,邪派的叫鬼仔,最是邪門。
我陡然明白了,老巫婆其實利用了劉豔,讓她脅迫淩月,最終目的就是爲了淩月肚子裏的孩子。
老巫婆的目的,就是在煉制鬼仔。
那小孩爬出薄膜,光着身子站着,從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水。我和姚兵,一個屋裏一個屋外都看呆了,吓得大氣不敢喘。
老巫婆指了指天花闆,鬼仔來到牆邊開始往上爬,連刨帶蹬,整個人像是壁虎順着牆爬了上去,在天花闆上來回穿梭,它的影子落在地上,拉得極長,陰森迫人。
老巫婆站起來,指了指助手。鬼仔從空中跳了下來,正跳到助手的後背上。老巫婆走在前面,助手背着鬼仔在後面,我趕緊一個就第十八滾,滾到角落生怕讓她看見。
兩人一鬼出了木屋,走進走廊,身影漸漸消失。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敢動一動,全身都麻了。我爬進屋裏,給姚兵解繩子。姚兵疼得倒吸涼氣:“快,報警,他們抓走了我的孩子。”
我解開他,我們從地下室出來,外面天光已亮,滿屋子的紅線都沒了,可能是被老巫婆收拾走了。
地下室呆了一晚上,現在再出來簡直恍若隔世。
我拿着手機報了警,我和姚兵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誰也沒說話。
時間不長,别墅前停滿了警車,警察們走進來,刑警和法醫到地下室勘察現場,有民警爲我們錄口供。
姚兵直言不諱,明明白白告訴警察,是他用鐵鍁打死了劉豔。他說有一男一女兩個說着泰國話的人,把孩子偷走了。我在旁邊補充。
民警的臉都成了茄子色:“你們知道做僞證需要付什麽樣的法律責任嗎?”
我攤開手:“我是實事求是。”
劉豔和淩月的屍體蒙了白單子從下面擡上來,我聽到刑警們在商量,給這個案件定性,爲邪教殺人事件。地下室裏的紅線和死者身上的經文,還有凄慘的死狀都佐證了這個判斷。
警察們開始詢問我們的宗教信仰,平時和什麽人接觸,參沒參加什麽教會活動。
我心裏隐隐有個感覺,這次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