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大淵水底,陸耳在水陸中行走,如履平地,它的右肩上,坐着怡然自得的景青時,一邊檢視着之前的收獲,一邊聽陸耳叙述鄧秋平的境況。
“那人停下來了,取出個什麽東西,念的什麽咒。”
陸耳側耳傾聽,将聽到的法咒,一一複述出來。
鄧秋平念咒之時,幾近默念,到了陸耳耳中,卻如靜室中落下的銀針般,曆曆可辨,輕松自如。
景青時凝神辨别。
元初大世界修道一脈由來已久,誕生出的術法神通數不勝數,景家不過是剛剛崛起百十年的小家族,底蘊尚淺,以景青時的積累和閱曆,自然不可能堪破鄧秋平所施何術。
但這并不是說就束手無策了。
就像是,以氣息純正清濁可辯敵我身份,以術數“七、八、九”區别可辯玄佛魔三家術法經典。
對于施咒,雖然辯不得太細,但從掐訣手法,法咒真言字節組成中,大緻辨别屬于哪家,以及偏向何類術法上,還是有訣竅的。
而這種訣竅,是玄門弟子、尤其是家族弟子的基本功。
景青時聽完陸耳複述,先是生出“竟是血煞之法,看來是魔功”的念頭。
随即心中了然。
作爲散修,最容易獲取的功法,其實就是魔功。
魔宗以散落魔功爲常态,其中有刻意引人入魔的,也有拿去以此騙人做實驗的,還有就是養儲備糧。
最後一種出現的最多,這種魔功一旦練了,要麽被種下魔種,被魔宗之人控制吞噬。
要麽成爲對方養下的“儲備糧”,平日裏看起來好好的,不定哪日忽然身隕,不是因爲魔功主人需要療傷,就是需要進階,不管哪種,反正都是償命。
能從魔功中脫離出來的人,十人之中不足二三。
這等行事手段曾在數萬年前令魔宗聲勢浩大,威壓一時,那時元初修仙界處處都是煉魔修者,無論仙凡,都盡入骰中,趨之若鹜。
險些将當時敝帚自珍的玄門和佛宗給雙雙斷絕了傳承,幾乎找不到後繼之人。
也是因爲如此,後來玄門大肆興建仙城,佛門建立地上佛國,各自圈養自家的凡人子民,免得再陷入無才可取的尴尬境地,同時隔絕魔宗對自家的侵蝕。
同時也建立仙坊,放開了許多基礎修仙之法與修煉資源,同散修進行交易,算是對散修的扶持,不求對方能站到玄門一方,起碼不要都被魔宗養蠱收割。
這也是如今修仙界格局的由來。
反正,如今如果沒有宗門和家族背書,在外獲取的魔功都不可信。
鄧秋平身爲一個成功的散修,使用魔功并不讓景青時驚奇,令她驚奇的是:此魔功似乎是窺視之法。
以血煞殒命之術行窺視之法?
景青時眉頭微微一皺:這未免也太得不償失。
鄧秋平不傻,隻能說,這窺視之法另有玄妙在其中,隻是自己堪破不得。
當然,令景青時更疑惑的是鄧秋平接下來的行動。
“那人又動了,不好,他使用了遁行法,小主人抓緊,俺也要跟上去啦。”陸耳說完,手上遁形符一搖,帶着景青時消失在原地,不斷閃爍着向鄧秋平追去。
景青時抓緊陸耳肩膀,面露疑惑之色:使用了有損傷代價的血煞之術後,卻快速離開原地而沒有任何作爲?
兩人又追了一會兒。
這次不比之前。
之前,鄧秋平不斷往複折返,明顯又是在甩開人。
而現在,卻是直直向着目标前進,顯然目的很明顯,他要加速向着目的地行去。
沒有甩開追兵,卻依舊前往秘地?
景青時面色變得沉重:看來鄧秋平有所依仗,對收拾尾巴極有把握。
“再追近一些。”她吩咐陸耳。
之前爲了避免鄧秋平發覺,她與陸耳遠遠吊在此人身後足有數百裏,如今事情有變,以防萬一,還是得再靠近一些才好行事,免得機會稍縱即逝,難以趕上。
景青時能發覺,别人自然也能發覺。
鄧秋平離開原地不過半刻鍾,幾道遁光落于此處。
遁光一落,從中出來的幾人立刻以法器防禦。
中間一人手撥羅盤,過了一會兒,道:“奇怪,這裏靈氣紊亂,有血氣散落,看來鄧秋平這厮似是施了什麽自殘道術,隻是這道術竟不是陷阱麽?”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人忽然面色大變:“糟了,這賊厮跑得好快,我快感應不到他了,他一定是施了自殘遁術想要遁逃。”
之前之人冷靜道:“莫慌!且逃不出我的手段。”
說完,伸手在空中虛虛一抓,抓到幾縷鄧秋平殘留的氣息于掌中,接着往羅盤中一投,閉目念了幾句。
道人手掌自羅盤上拂過,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原來在此處,跟我來!”
幾道遁光再次遁走,過了一會兒,又有幾人來到。
這些人坐在一隻巨鳌上,若是景青時得見,定認得是之前争奪九星寶芽時所見道人。
山羊胡須道人依舊暴躁不已:“逃得可真快!”
青年文士卻是若有所思:“本來倒無仇怨,隻是殺人當殺幹淨才追的此人。但如今看此人,不但被你我追殺,且還有他人一直在追尋,即使如此,他還不願回到仙城中,而是反複躲閃,目的明确……”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兄,若我所料不差,你我二人想必要有機緣了。”
“都襲殺過一次了,還算沒有仇怨?”山羊胡須道人質疑。
“像咱們散修出身,路遇便宜,哪能不撿?”中年文士儒雅笑道,“此人闖入咱們設下的法陣,被咱們襲殺不也在情理之中嗎?這不算仇怨,隻是他命不好。”
“可惜,他不但命不好,運也不好,我看他似乎在尋找什麽,現在,是道兄你我二人的了。”
說完,一拍巨鳌,繼續追去。
命運不好的鄧秋平不這麽想。
他使出渾身解數,以最快速度來到一處,就是爲了給自己騰出布置手段。
此處,正是秘地所在,隻是此處如今被禁制之術所掩,看不出什麽稀奇。
鄧秋平冷冷一笑,從儲物袋中取出九枚黑色元珠。
這些元珠一大八小,看起來不甚起眼,卻有一個響亮的名号:九子母陰雷珠。
此珠是他在一處魔穴中費盡心力而得,藏到至今,一直不舍得使用,但現在,是時候了。
這便是他在血煞窺命之術中,尋得的殺招所在。
按照血煞窺命之術指引,鄧秋平迅速将陣法、雷珠一一布置安排妥當。
接着,他取出一道符箓,往身上一貼,身影逐漸消散,悄然往反方向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