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嚴冬。
鐵角城是神駒帝國最北方的城池,每到冬季,大雪總是夾雜在凜冽的寒風中,一夜之間就讓這座城池如同銀裝素裹。
在這樣寒冷冬季的早晨,尋常百姓總是願意在被窩裏多睡上一會兒,不願過早面對那刺骨的寒意。但唯獨城内一座巨大的府邸中,總是天不亮就亮起燈火,仆人在府邸中忙碌穿梭,臉上的表情嚴肅而淡漠。
這座府邸在鐵角城中也算是家喻戶曉。
鐵角城第一高手,鬥皇林問天的府邸。林府。
這林府光是占地就上千畝,府内屋舍三百,奴仆也有百人之多。外界甚至傳言林府内怪石珍花遍地都是,靈藥仙丹用之不竭。在外人的眼中,這林家可謂是風光無限。
可就在三年前,林問天突然外出,時隔三天再回到林家的時候,卻是身負重傷,城中的醫生被全部請去了林府,可還是沒有任何辦法。隻能依靠一位大魔導師釋放的魔法,暫且保住了性命,但這之後,林問天便陷入了昏迷之中,直至今日也沒再醒過來。
林問天出事之後,林問天的長子林震東,便成爲了林家新任家主。
……
林府中的建築大多修建得宏偉大氣,就連下人居住的地方,也算的上精緻靜雅。但唯獨林府的東南角,那裏有一座小院,卻與周圍的所有事物都顯得格格不入。
這個小院四面被高牆合圍得密不透風,唯一能進到院子裏的,是正北方高牆下的一座圓形拱門。不過這圓形拱門實在太小了,隻能容一人通過,人多了還隻有列成縱隊,說好聽點叫拱門,說難聽點,這簡直就是個被放大的耗子洞。
從拱門中走進去,是一片陰暗的院落,院落中僅有的一棵桃樹,也因爲吸收不到陽光而長得歪七扭八。或許是因爲院子實在太過封閉,下雨天的時候雨水排不出去,從而導緻四面院牆角下都長滿了苔藓,整個院子裏還彌漫着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
而桃樹正對着的地方,就是一扇破敗的木門,總之整個院落都帶給人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真不知道是哪個怪人願意住在這裏面。
又是一場徹夜大雪。
清晨,林府的仆人們照例早起,開始在府中忙碌起自己的事務。這個時候林家人基本都還睡着大覺。
“唰……唰……”
林府東南角那座陰暗的高牆小院内,卻傳出陣陣掃帚拂過地面的聲響。
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此時正兩手持着一把竹條掃帚,不緊不慢地清掃着院落裏的積雪。
這少年看上去有些瘦弱,此時卻穿着一件寬大的淺灰色長衫,一頭長發在頭頂上束起了男兒髻,兩鬓的黑發直直的垂落,從遠處看宛若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樣。不過走近看,少年的臉上卻顯露出幾分病态的蒼白,在這蒼白之上,少年俊俏的五官此時也顯出幾分涼薄之意。少年五官中最好看的,要數他那雙眼睛,眼型如杏核,長長的睫毛自然的上翹,再加上那彎弓一般的眉毛,着實好看。
可惜,不知爲何少年的眼睛裏,卻盡是冰冷淡漠之色。
就這樣,少年靜靜的掃着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其中還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暈。
這時候。
小院外突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吱嘎吱嘎”地聲響,那是人的腳步行走在雪地裏的聲音。
少年也意識到,有人朝這邊過來了。但他眉頭卻微微一蹙,隐約從眼睛中閃過一絲不悅,但他依舊停下了手中掃雪的動作,擡頭望向圓形拱門,靜待着來人現出身影。
短短片刻之後,一個身影便從圓形拱門中利索地鑽了進來,從來人的衣着打扮,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林府的仆人。
男仆剛一頭鑽進拱門,就看見少年正站在院子裏神情冷漠地看着他,隻見那男仆微微一愣,倒是也不覺得擅自走進來沖撞了少年,反而一咧嘴,嬉皮笑臉地跟少年打招呼道:“喲!尋少爺,您起這麽早?”
少年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眼中也頓時充滿了厭惡之色,但卻沒說話,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裏。
男仆見少年不理他,也不覺得尴尬,将兩手插進袖筒裏環抱在胸前,在院子裏懶散地踱了幾步,仰着臉東瞧瞧西看看,那模樣俨然和街上的地痞沒什麽區别。
這時候男仆開口道,“我來呢,就是想來通知您一聲,大門外馬車已經恭候多時了,您要是沒什麽别的事,差不多就該上路了。嘿嘿。”
男仆話音一落,就轉身準備朝外走,剛走出沒兩步,腳步卻又突然一頓,又恍然大悟般地轉過身來說道,“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您。老爺讓我給您帶句話,讓您走的時候也不用過去打招呼了,直接走就行。”
少年聞言,依舊沒有搭話,面上的表情看起來也似乎波瀾不驚,隻是眼睛卻變得有些空洞了。
直到男仆離開後,少年才終于又有了動作,隻見他又握起手裏的掃帚,繼續清掃着院子裏的積雪,不慌不忙,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但就這麽大個院子,雪也總有掃完的時候。
少年将掃帚輕輕靠在牆角,“吱嘎”一聲推開那老舊的木門,緩緩走了進去。過了不到兩分鍾時間,少年便又走了出來,隻不過此時他肩上多出了一個包裹。
就這樣,少年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院,一步步踩在雪地中,漸行漸遠。孤獨的背影背後是即将升起的太陽散發的耀眼光暈。
林府門口,冷清的街道上,一輛馬車靜靜地等候着,年老的車夫将身體盡量蜷縮起來取暖。
當少年登上馬車的時候,車夫伸出手,将手中的鞭子揮舞一圈,然後重重抽在馬屁股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駕!”
馬車緩緩啓動,最終消失在清冷的大街盡頭。
……
就在馬車離去後不久。
林府的一間廂房中,一名身形健壯的中年男子,此時身着亵衣,看樣子也是剛起床不久。此時這名中年男子正負手立于一張香案之前,而香案背後的牆壁上挂着一幅畫,男子的目光也正是流連于這幅畫作之上。
而中年男子身後不遠處,一位身着仆人服飾的老者,正低頭恭敬地站在那裏。
“都安排好了?”良久之後,中年男子才頭也不回的發話道。
老者聞言,立即又将身子彎下去一些,躬身回答道,“是!老爺,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隻毀鬥宮,不傷性命。”
“唉……”隻見中年男子長歎一聲,随即緩緩扭過頭,側着臉對老者問道,“福伯,你說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老者聞言頓時身軀一顫,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片刻之後,老者眼裏才閃過一絲決然,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事已至此……”
“唉!”
中年男子再度歎了口氣,随即扭過頭繼續看着畫卷出神,一時間房間裏靜默無聲。
“三弟,希望你在天之靈,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