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鳳眼冷凝着姚凱旋說道:“我跟君瀾還有在座的同志,大家都是花了錢票在這裏喝茶歇腳的。
你一直糾纏着君瀾不放,打擾到我們,影響到大家是事實,我請你離開是合理要求吧?
況且我好言好語的,既沒打你也沒罵你,你這樣哭哭啼啼的,是想讓人覺得,我倚強淩弱欺負你吧?”
姚凱旋的确是這麽想的,但沒想到盡歡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戳破了她的僞裝。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是來替我表姐道歉的,你們不接受我的道歉可以,但你們也不能這麽冤枉我!”姚凱旋大聲辯解。
盡歡伸出一根纖長細嫩的食指,輕輕放在嘴唇上嘲諷着開口,
“噓~姚同志,都說了要小聲點,不要打擾到大家喝茶休息!
且不說君瀾有沒有立場,接受你表姐的道歉,你表姐委托過你代替她道歉了嗎?”
盡歡這個問題,就是個陷阱,還真不好回答。
回答有吧,固然可以坐實,胡君瀾是個被撬了牆角搶了男人的可憐蟲。
但同時也承認了姚凱旋的表姐,是個不折手段搶别人男人,搶完了男人,還要派人來假意道歉實則炫耀的心機婊。
如果她表姐是不折手段、心思龌龊的人,她這個血脈相連的表妹,跟着沒臉不說,别人會以爲她也是同一類人。
回答沒有吧,那就證明姚凱旋是自作主張,而且爲給了自己搏個好名聲,不惜肆意踐踏表姐的臉面。
姚凱旋果然陷入了左右爲難中,嗫嚅踟躇,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姚同志,怎麽不說話?”盡歡不肯輕易放過她,“這也不是啥爲難的問題,你照實說就可以了呀!”
“我,對不起,是我聽别人說,君瀾這段時間心情不好,才魯莽曲解了這件事情!”
兩權相害取其輕,姚凱旋最終偏向了第二個答案,隻是特别強調她的單純善良無辜。
盡歡那張豔若桃李的臉,表情卻冷若冰霜,說出來的話,更是不留情面。
“老首長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姚同志你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僅憑道聽途說和臆想猜測,就莫名其妙跑來糾纏君瀾,這是極爲不負責任的行爲。
你逮着君瀾強迫地給她道歉,讓别人覺得君瀾得理不饒人的同時,也會揣測你表姐的道德敗壞品行不良,當然更會質疑你踩着你表姐的臉博名聲!”
姚凱旋怼得毫無反口之力,一句話也辯駁不出來,她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變青,最後憋出一臉菜色欲哭無淚。
盡歡很滿意她這個臉色,不過心裏卻沒有一點兒同情的意思。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非要忝着臉往她面前湊,就别怪她用巴掌招呼。
“你是新時代的知識青年,更應該學會明辨是非,而不是跟那些沒受過教育的長舌婦一樣,整天創造傳播流言蜚語。
因爲你輕率的言行,不僅傷害了君瀾,還牽連出你表姐的事情,最後你也沒得到好處,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在盡歡層層遞進的諷刺下,姚凱旋這回是發自内心地想哭了,眼淚花在眼眶裏不停打轉。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羞愧,既然知道錯了,就一定要積極改正,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嘛!”盡歡繃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
胡君瀾覺得盡歡怼人的功力,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明明是一本正經嚴肅得不行的話,從她嘴裏打一轉出來,就帶着十足的嘲諷意味。
打臉?不!打臉太低級了,這是壓倒式地完虐啊!
盡歡接着又說道:“把眼淚憋回去!那些舊社會的交際花和女敵特,才會用眼淚做武器,新時代的女性,靠自己勞動吃飯,而不用眼淚博取同情,你說對不對?”
姚凱旋攥着拳頭咬着嘴唇,不敢出聲也不敢動。
她怕開口還來不及說話,就會忍不住破口大罵,更怕忍不住把盡歡一把推到圍欄下面的池水裏淹死。
盡歡一看姚凱旋的動作神态,就知道她在極力忍耐着,于是又在火上澆了一盆油。
“姚同志,你攥着拳頭難道想打我不成?還是幹脆想把我推到下面的湖裏淹死我?”
周圍的茶客,聽了盡歡的話,不約而同地把眼光轉移到姚凱旋的手上。
她兩隻手還來不及撒開,果然兩手都捏成拳頭,用力得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姚凱旋被周圍的人看的渾身發毛,慌忙松開了拳頭,手心裏赫然是快要掐破掌心的指甲印。
“你别血口噴人!我,我才沒你想象的那麽惡毒!”
情急之下,她隻圖話說的痛快順口,根本沒注意到她話裏面的漏洞。
沒有那麽惡毒,也就是說惡意是有的,隻是沒到喊打喊殺的地步罷了。
盡歡噗嗤笑出聲,眉眼之間妩媚動人,“你就是再惡毒也沒用,我不到四歲就開始練功習武,打不過我推不倒我不要緊,别把自己給折騰進去了!”
“你——”姚凱旋兩行眼淚刷刷往下流,語氣有很激昂憤概,“我什麽也沒做,你怎麽能這麽想我?我又沒招你惹你!”
盡歡聳了聳肩膀,“我怎麽你了,我說的也是猜測啊,又沒說你真的打了我殺了我,你急個什麽勁兒?”
“既然是沒發生的事情,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姚凱旋氣憤地控訴。
盡歡雙眉微挑,“你之前也是靠臆想猜測,非要替你表姐給君瀾道歉,一下子抹黑了包括你在内的三個人,也沒見君瀾跟一樣急得跳腳啊!”
“我都已經跟你們道過歉了,你們究竟還想怎麽樣?”姚凱旋已經開始繃不住了。
盡歡面若冰霜,微眯的鳳眼,藏不住眼神的銳利寒涼,“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感覺到你的誠意!”
“這位同志,凱旋的行爲,确實有不得當的地方,她也已經跟你們說過對不起了。
你們覺得還有哪裏不妥當,就說出來,該解決的解決,該協商的協商。
把問題徹底說開了,别留下什麽疙瘩,影響大家的交情。”姚凱旋的朋友走過來勸道。
說話的姑娘眉眼溫婉,長得不算特别好看,看起來卻很舒服,說話态度誠懇,帶着明顯的吳侬軟語的腔調,讓人心生好感。
别人軟語求和,盡歡也不好再冷着臉,她緩了緩語氣說道:
“也不是我得理不饒人,非要爲難她,我惡意揣測她一下,她恨不得殺了我洩憤!
而她憑什麽肆意猜測,造成君瀾的名聲受損,卻要怪外面的流言,怪君瀾心情不好?
總之她犯錯就是情有可原,别人犯錯就是十惡不赦,這是哪來的道理?”
“姚凱旋似是而非的猜測,和含糊不清的話,毀壞了我的清白名聲,這口氣我胡君瀾咽不下去!
要是她不好好跟我道歉,那我隻好把事情知會家裏人,讓家裏人找姚家交涉!到時候就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了事的!”
胡君瀾之前不想多說,是真的心虛他跟嶽衛國曾經的事情曝光,惹來更多的閑話。
但姚凱旋蹬鼻子上臉,盡歡尚且能不遺餘力維護她的名聲。
她要是不強硬起來回擊,對不起盡歡的支持與維護,也對不起自己的自尊,更是對不起整個胡家的臉面!
姚凱旋的幾個朋友,見胡君瀾把問題直接上升到家族層面,都紛紛勸姚凱旋趕緊道歉。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姚家估計也讨不到好,誰讓姚凱旋是理虧的那方呢!
上升到家族層面的交涉,都是跟利益挂鈎的,幹巴巴的道歉肯定是不夠誠意的。
姚凱旋要是讓家裏又丢面子又受損失,隻怕會淪爲家族的棄子,婚嫁上很可能也沒啥指望了。
“君瀾,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惡意揣測,帶累你的名聲,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我!”姚凱旋語氣平穩,說完還彎腰鞠了一躬。
胡君瀾知道姚凱旋是害怕她事情鬧大了,真上升到家族層面,不好收場,所以才這麽貌似謙卑地道歉。
不過胡君瀾要的也不是一句道歉,而是姚凱旋的服軟的态度,這也隻是爲了證明她和胡家的臉面和尊嚴不能踐踏而已。
“在座的各位同志,抱歉啊!因爲我的一點私事,打擾到你們的喝茶,對不起!”胡君瀾站起來跟大家鞠躬道歉。
茶客們紛紛搖頭,表示沒受到影響,不用感到太抱歉。
茶館本來就是消遣的地方,喝茶歇腳的同時,還能免費看看戲吃吃瓜,也沒什麽不好。
姚凱旋看胡君瀾落落大方,跟别的茶客寒暄,再想到自己剛剛有些歇斯底裏的樣子,心裏更覺得憋悶了。
她再也坐不住,面子也挂不住,隻好急匆匆地遁了。
盡歡和胡君瀾倒是在這裏呆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才離開。
胡大小姐爲了感謝盡歡早上爲她挺身而出,決定請盡歡吃大餐。
大餐的排場的确上挺大的,外灘二号的東風飯店。
别看革命化的店名有些土土的,但曆經幾十年滄桑的内部裝修繁華依舊。
讓人一會兒感覺像是在20年代,置身于老滬江紙醉金迷的名流商賈雲集的名利場。
一會兒又好像是在建國初期,膚色不一的水手海員齊聚一堂的海員酒吧俱樂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