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上籌算齋的名字上,懸挂着的一連串霓虹燈早已熄滅大半,還剩幾個餘瀝未熄的啪啪閃爍着電火花,給這間店鋪額外的增添了一絲陰森氣息。
火炮挑了挑眉:“這破店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張玉升回頭對他神秘的笑:“聽沒聽說過内有洞天這句話?”
“哦?”火炮一愣,前後左右打量着眼前夾雜在大廈之間的小房子:“難道說……這地下還有另外一個集市不成?”
張玉升擺擺手:“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告訴你,不要以爲這裏看起來神秘就真的神秘,其實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一座小房子而已。”
“……”火炮一頭黑線:“不知是不是我沒有幽默感,你的玩笑我覺得很冷。”
張玉升笑道:“山不在深有仙則名……”
一邊說着,他一邊走上去把門推開。
火炮和身後四名高大壯漢跟随着張玉升,很費力的彎腰走進這家店。
店内到是有些昏黃的燈光,隻是過于暗淡,很有種恐怖片裏的感覺。
店鋪很小,正前方是櫃台,門旁邊是桌椅,左右的木質貨架上擺着一堆爛七八糟看起來絕對不搭的東西,比如ipad和上個世紀十年代的金屬文具盒比如超電磁炮禦坂美琴的手辦和女士用電動棒……
張玉升左右看看,并沒有見到人,不由得喊道:“老陳?老陳?”
嗡……
一聲華夏古代弦樂器彈動的嗡聲出現,房間内,一道無形的音波從旁邊的門内沖出,拂過衆人的身體。
雖然沒有什麽傷害産生,但衆人分别感覺自己像是被激光掃描網完整的掃描了一遍,有種赤身果體暴露在别人眼中的錯覺産生。
“副家主……”
火炮身後,一名同樣兜帽風衣,并且是包括火炮在内所有人中最強壯的一個家夥上前一步。在火炮身側詢問。
火炮擡起手止住他的動作,轉身看向音波沖出的房門:“誰在裏面?”
他的聲音很冷,一句話脫出,整個房間仿佛變成了零下三十幾度的冰窖。
不過即便把核彈藏在冰窖。那也依舊是核彈
張玉升連忙按住他的手使了個眼色,然後上前道:“老陳,有客到,非但不出來迎接,反而出手試探。這未免太沒有禮數了吧?”
“桀桀……”
房間中傳出沙啞的如同鋼鈎撓鐵皮的聲音,令人耳膜發癢腸胃作嘔。
黑暗的裏間屋,一個慘白且瘦的皮包骨頭的老臉率先探出,然後是整個佝偻的身體。
這個老人根本看不出年齡,兩眼陰鸷如鷹極具活力,身體和外表卻又比七老八十且無子女贍養的老人更加老邁,連走幾步道都會令人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散了架。
他慢慢踱步出來,一笑露出殘缺不全的焦黃牙齒:“馬尼拉的毀滅者火炮,以及四個小日本鬼子的匪徒。張玉升,你可是給我領來了一些難纏的家夥啊。”
聽不出這話是否侮辱。不過頗有諷刺意味。
張玉升忍不住去看後面的四個火炮的随從。
他很擔心老人的話會令這四人發怒,到時候打起來的話會很麻煩。
然而這四個随從并無怒意,至少沒有一絲怒意從兜帽風衣内傳出。
“哦?隐而不發,什麽時候小日本鬼子也有這種涵養了?”老頭兒等了幾秒,沒見到預想的情況發生,更加詭異的笑起來。
之前那個請示火炮的家夥甕聲甕氣的道:“玩家不分國界隻分組織,我們是草薙家的人,不是日本人。”
“那麽這位火炮大爺也不是中國人喽?”老頭兒看向火炮。
火炮并沒有動怒……他在強忍着這老頭的挑釁。
沒有動怒的原因隻有一個,那邊是在這老頭身上,他感受到了濃重的威脅力。
這種威脅。他隻在滄形身上感受過……不,确切的說,這老頭的可怕,還在滄形之上
火炮撇撇嘴沒有說話。他還記得來時張玉升讓他少說多聽的話。
果然,張玉升站出來解圍道:“老陳,玩家不分國界這種事你是知道的,要是非分個國籍,那你倒是說說中國土生土長的t,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老陳對張玉升似乎沒什麽敵意。這和他看火炮的眼神截然相反。
老陳道:“他們當然是中國人,隻不過是中國的罪人。但罪人,也是中國人,懲處要由中國人來定。”
張玉升搖頭笑笑,對火炮道:“别介意,這老頭是個極端的大華夏主義者,這樣的人是珍寶,現在可不常見了。”
火炮繃着的臉稍微有點緩和,他雖然不是老陳這樣的人,卻并不妨礙他對這種人很是欽佩:“我沒有介意,不過既然有求于你,你可以把我身後的四人當成是中國人。”
“骨子裏的鬼子味會随着身處位置的變化而變化嗎?”老陳窮追猛打。
火炮哼笑一聲,對身旁的大漢點了點頭。
那大漢上前道:“如果非要追究,那麽就如同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一樣,我們入了草薙家成爲家主的族人,那我們就是中國人。”
“啧,話說的天花亂墜,就是不知道心裏想的是什麽樣的。”
老陳撇撇嘴,走到櫃台裏坐下:“不過無所謂,因爲你們的死活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他拿出厚厚的一疊發黃的草紙訂成的賬簿:“說吧,你們有什麽事?”
張玉升對火炮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坐到櫃台外的轉椅上,前者笑道:“老陳,不來杯酒嗎?”
“臭小子,天天就想着蹭爺爺的酒,也不見你給你爺爺買酒。”老陳嘴上這麽說,卻還是低頭從櫃台裏取酒。
張玉升笑道:“你這家夥就别占大輩了,有意思嗎?再說我也不是沒給你買酒,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茅台我就給你弄來多少了你自己說。”
老陳用力吸了吸鼻涕。把酒拿到櫃台上分三杯倒好:“你的酒,銅臭味太濃。”
說着,把兩個杯子推過來。
火炮端起一杯細細聞着,不由驚道:“這酒好純”
火炮本也是愛酒之人。自然分得出好壞,但一杯什麽樣的酒才能用純來形容,這就不是用語言可以形容的了。
張玉升道:“老陳祖上可是伺候大明皇帝的釀酒師,他的酒純度自然不是别人能比的了。”
“皇帝……麽?”
火炮把杯端在唇邊,先嗅其純粹。後品其醇美。
幾秒後,他忍不住閉上眼睛。
這酒絲絲纏綿,入口濃香沁入脾肺,劃過喉嚨又保留着香甜與溫辣的結合,待徹底咽下細細回味,整個人都仿佛升華了。
僅僅抿了一口,火炮便把酒杯放下,眼中滿是不甘的神色。
張玉升早有預料一樣的笑問:“怎麽隻喝了這一小口?”
火炮吐出半口酒氣,兩眼再無迷醉之色:“這酒的确是無上美味,隻是會令人上瘾。”
老陳神色怪異:“上瘾的東西你不沾?”
火炮道:“上瘾的東西我并不排斥。但如果令我上瘾的東西掌握在别人手裏,那這瘾頭不要也罷。”
老陳輕哼一聲,一邊用抹布擦拭着酒瓶一邊轉過去鼓搗什麽。
張玉升笑道:“同樣是好酒之人,想不到你比我的忍耐力強多了。想知道我第一次喝這酒之後,跟老陳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嗎?”
火炮道:“說了做了什麽?”
張玉升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隻不過我的想法和你不同……”
老陳頭也不回的道:“這臭小子說,這樣的美酒喝一口便是奢侈,足以回味很久,再喝幾口的話怕是會忍不住此生在哀傷中度過。”
“哀傷?”火炮一挑眉
“沒錯,喝得多的話。這味道會在味蕾裏久久不散,每當産生回味,難免會爲此生再難喝到這麽美味的酒而哀傷。”張玉升笑着解釋。
火炮點點頭,暗地裏卻是狂撇嘴。
張玉升多聰明。比葉雲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笑道:“我知你心裏想的一定是我太虛僞,明明也擔心因爲這酒容易上瘾而被人控制,卻說出這樣冠冕堂皇花團錦簇的話來。”
火炮道:“難道不是?”
張玉升搖頭:“重新介紹一下,老陳是這家籌算齋的老闆,他和我算是忘年交了。早在我十一二歲第一次來内地時我們就已經結實。他請我喝酒的時候,我還什麽都不是,你說這樣的我,有資格被用這種美酒控制嗎?”
“很多年前?”火炮謹慎的重新打量着老陳的背影:“他……不是玩家?”
“這世界上并不是隻有玩家才有神奇的能力。”
老陳一邊說着,一邊轉過頭來。
他的手裏,此刻多了一個古怪的算盤。
這算盤看起來花裏胡哨,有黃梨木打造,不論是算盤的邊框還是滿盤算珠,上面都有古怪而神秘的花紋雕飾。
火炮眯起眼睛:“我好想的确聽說過民間的一些能人異世有着常人無法使用的能力,比如彎曲勺子什麽的……但那時候大家都說是魔術。”
“庸人自擾,庸人擾人。”老陳啪嗒啪嗒的把算盤在桌上調正:“人們總以自己最能接受的方式來看待他們無法做到的事情,這很正常。”
張玉升介紹道:“老陳算得上是精通各種國術的奇人,這籌算齋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一直以來,老陳都是整個廣東最出名的籌算大師……你可以稱之爲算命先生或者先知或者占蔔人,其實都差不多。總之你有什麽想知道的想打聽的,問老陳就對了。”
“算命……”
火炮暗自鄙夷,嘴上卻道:“準嗎?”
“準去不準沒人說的算,關鍵看你信與不信。”老陳翻了個白眼。
火炮怪笑:“你的意思是,我信就準不信就不準?”
老陳不答,但表情明顯是默認了。
火炮哈哈大笑:“好,既然如此,那我信你一回又怎樣,你幫我算……”
“等一下”
老陳打斷他道:“兩點,第一,價錢。我開價,你不能還價,接受就算,不接受客請自便。”
“多少錢?”火炮對此不甚在意。
老陳冷笑道:“錢?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火炮皺眉:“那你想要什麽?”
老陳道:“幫我殺一個人。”
火炮道:“什麽人?我雖然随時可以殺死很多人,但有些人卻不是殺完就算的。”
他的話意思很明顯,老陳當然也聽出來了。
老陳道:“放心,這人既不是玩家,也不是政府高官,我既然讓你殺他,就保證你殺死他之後不會再有其他人找你的麻煩。”
火炮道:“那就沒問題了,我不怕麻煩,但不代表我願意找麻煩。隻有一點,你說出這人的名字和基本信息後,我會做調查來确定自己會不會去殺他。”
話不說死,這才是談買賣的關鍵點。
老陳點頭:“沒問題。”
他又身處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一不算天二不算地三不算人……”
火炮皺眉道:“你在耍我嗎?什麽都不算,你還算個屁的命”
老陳淡然道:“我隻算因果。”
“因果?”火炮瞪大了眼:“那是……什麽意思?”
老陳道:“萬事有因必有果,你想要做什麽或者找什麽人或者計劃什麽事,都是由因而生。你完成這件事的過程并不計算在因果之内,我可以推算出你想做一件事的目的和最終結果,但這個過程我無法推算出來。”
火炮鼻子差點氣歪:“廢話要是過程有辦法解決,還來找你算個屁的命”
老陳神秘一笑:“信不信在你,而且道明因果,未必對你沒有幫助。”
若非這人渾身上下都隐晦的散發着一股危險氣息,火炮說不定已經一拳轟過去。
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火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試試:“那好,怎麽個算法?”
老陳豎起三根手指:“三個關鍵詞。”
火炮決定賭一賭,直言道:“最強反恐遊戲,三号研究所,七匹狼。”
老陳自信的笑,飛快的撥弄着算盤,清脆的噼啪聲在房間内環繞。
沒多久,老陳突地面色慘白,鼻孔中有鼻血流出。
他難以置信的向後仰倒,努力攙扶着櫃台後面的酒櫃才沒有摔倒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火炮,無比駭然的叫道:“卷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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