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泉成功了,雖然肉眼無法看見她所操縱的能量,但那些黑霧發出了燙焦似的咝咝聲,不甘的一點點往後退,最後縮回了不知什麽時候開啓的裂縫中。
那股力量并沒有初泉想象的難以操控,或者是帶給她什麽難以承受的後果,隻是消失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快,她甚至還沒感受到這股力量在手中經過的感覺,就消散在空間之中。
初泉脫力的跪坐在地上,擡起頭看着蒼黧,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也許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和相對無言的尴尬交織在一起,當知道蒼黧恢複後的狂喜過後,出現的是令人難堪的不知所措的空白,初泉覺得哪怕說不出什麽話,至少也該做點什麽。
蒼黧比她行動的更快一些,她抱住了初泉,沒有初泉曾經想象過的崩潰,憎恨,絕望,她隻是平靜的擁抱了初泉。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那段回憶在蒼黧的潛意識裏反複的播放着,以至于當那段泛着惡臭的過往被血淋淋的翻出來擺在她面前時,她反而能心平氣和的看待這件事了。
她記得在手術的前一天晚上,郁金顫抖着握住她的手,口中一直在重複着“對不起”三個字。蒼黧還是要說,她從來沒有憎恨過他們——本來就沒有憎恨的理由不是嗎?在她選擇那個方向的時候,就做好回不來的打算了。
【最後,溫蒂還是離開了永無鄉。】
蒼黧也不會将自己永遠的封閉在對那個美夢裏,她早該醒來的,隻是如貪戀溫床的人,明明已經睜開眼了,卻遲遲不願意回到現實。
說到底,那個活的像個洋娃娃一樣纖細脆弱的人偶,一點都不像真正的蒼黧啊。
二十年不是一個小數字,她隻有很努力的向前追趕,才能追上已經走了很久的他們,無論是知識還是感情,但這一次她不會再逃避了。
蒼黧看着初泉的眼睛,輕聲說道:“我回來了。”
随着她的這句話,初泉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竭力使自己不要發出羞恥的抽搐聲,感情的驅使卻使她停不下來身體的本能。
記憶中的初泉從未哭過,而今那個堅強的但是早已千瘡百孔的障壁終于被初泉自己打破了。
她的心髒終于開始作爲人的一部分跳動起來。
作爲機器的初泉,可以一直運轉下去,不需要停下休息的時間,但是作爲親人,作爲朋友的初泉呢?
當初那個需要靠汲取他人感情來作爲自己感情的初泉,現在終于因爲自己的感情,流着淚而面帶微笑。
……
長時間的情感宣洩後,等到初泉意識到她的任務時,已經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以土衛六上的自轉周期來計算的話,現在正是朝陽初升的時候了。
初泉看了看用着蒼黧的臉的沈茹葭,有些同情的歎了口氣,黑霧爲了營造出與她回憶相同的場景,也真是煞費苦心,再聯想到主任所收到她求救信息的時間,雖然沒有蒼黧遭受實驗的時間長,但對于家境優渥一直接受精英教育的沈茹葭來說,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過上正常的生活,畢竟虛拟世界中,隻有感官接受到的最爲真實,這些**上的摧殘最終後轉換成精神上無法磨滅的傷痕。
黑霧無所謂人的性命,這點不奇怪。使初泉真正同情沈茹葭的是另外一點:初泉沒有父母(也許感情上博士勉強可以算得上),但她所接觸到普世價值觀裏,雙親是愛着自己的孩子的。
“而你被你的父親出賣了,”她看着被束縛在手術台上面色蒼白的沈茹葭,開始替這個任務結尾,“切斷聯系。”
九嬰并沒有忽視沈秩文私底下的小動作,隻是她們都沒有想到他能把手伸到虛拟世界中,初泉以爲沈秩文會趁着她在虛拟世界的時候在現實世界中動手。不得不說這一招玩的還是相當的漂亮,唯一的變數就是蒼黧克服了她的心障,如果蒼黧在黑霧蠱惑下做出如它意的舉動,初泉會怎麽樣還真不好說,如果她再被困一次,那現實世界裏的九嬰他們多少會受到沖擊,而且初泉也不認爲第二次她還會那麽容易的逃出來了,帶着精神崩潰狀态下的蒼黧。
回去的時候她沒有再牽着蒼黧的手,蒼黧也不再需要牽着她的手了。
初泉靜靜的看着那道白光越來越近,閉上了眼睛。
任務結束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快,她可以想見沈秩文知道不但她平安回來了,還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後鐵青的臉色。
不過他也不會在這個位置上待太久了,安穩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幾乎讓人忘記過去她也曾親手發布一道道會置許多人于死地的命令。
她最關心的不是沈秩文的事情,而是——
郁金站在她面前,面色因爲憤怒而漲的發紅,緊握着的拳頭一拳打在了初泉面前的玻璃上。
鋼化玻璃當然不會被他打碎,郁金也就是借此宣洩一下自己的情感罷了。
郁金當然也知道這樣一直下去不行,也知道初泉想要怎麽對待蒼黧他都是無法阻攔的,甚至當初造成那樣局面的人裏,也有他的一份。
但,初泉聳聳肩,讓他宣洩一下,也是好事,壓抑着的可不光初泉一個。
郁金好像沒料到蒼黧已經恢複了記憶,還在砸着玻璃,卻沒注意到旁邊的營養倉已經打開了,蒼黧蹑手蹑腳的走到他背後,然後一把揪住了郁金的領子。
郁金詫異的回頭,迎接他的是正在冷笑的看着他的蒼黧。
“洋娃娃好玩嗎?”蒼黧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下當機的人又多了一個。
好不容易等他反應了過來,這回又換他涕淚橫流了。
蒼黧輕拍着他的背,輕聲安慰着他。
如果說離别都是爲了重逢的話,那他等待這一天,真的已經太久了,久到他以爲這一輩子就将這樣無望的陪伴着她。那也沒什麽不好的,郁金想,就當是對年幼無力的他的贖罪。看着天真神情的蒼黧越久,郁金就越感到錐心般的痛苦,過去的他習慣仰視看着比他高的,總是走在前面的蒼黧,而後來他隻能俯視着躺在床上的,蒼白貧弱的蒼黧。
哪一個他都不想要。
而現在他們可以并肩前行。
郁金終于可以對年幼時的他說,一切的痛苦都有價值,漫長的生命賦予他們漫長的等待,也就給了他們等待到結果的機會。
不過等到蒼黧注意到郁金對她的感情,大概還要很久吧。圍觀了一切的九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