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沈首長。”初泉雙手交叉撐辦公桌上,對他微笑着說道。
“你還是一樣年輕。”沈秩文覺得這些人簡直是違背着自然規律的活着——
現在的人相較一千年前,壽命當然要長的多了,器官移植技術大大保證了人類的壽命,不移植器官活到一百五十多歲也是常有的事情,再加上人體改造這項黑科技,人類壽命的極限被拉的很長。
可是這些人……這些人除了本身的改造,沒有再接受任何移植,檔案上那張剛剛成年的照片從未更換過,沈秩文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初泉,那是九嬰。
他在過去四十年中當選了兩次首長,當選領導人的一個要求就是不能經過身體改造,隻允許當遇到嚴重疾病的時候進行器官移植,盡管他用各種外在手段保持面容看起來不要過于蒼老,皺紋還是無可避免的越來越深,他清楚的知道他在一天比一天老去。
但是這些人呢?初泉那張年輕豐盈的臉與他初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那時候他與她一樣的年輕,而現在歲月無情地侵蝕了他卻放過了她。
這些人都是如此,不僅僅是保持着外在的年輕,内裏依然有着令他羨慕幾近嫉妒的活力。
這些人站在高位上的時間已經如此的長……沈秩文這樣想着的時候,被初泉打斷了思緒。
“你叫我來應該不是爲了找我叙舊的吧。”初泉知道他在想什麽,應該說這些嘗到權力甜頭的人卻又迫于權利衰老的人都會浮現出類似的念頭。
初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要再握着這個權力多久,她所能衡量的尺度也隻有“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個概念。
關于吞噬者的研究進展在最近二十年幾乎是停滞的,雖然人數在他們努力的解救後沒有再進一步擴大,這仍是個可觀的數字,博士留下的科技仍然在被廣泛的使用着,她無法相信将這些科技留給各大區域的人能得到什麽合理的發展。
畢竟最好的資源都提供給了管理局。
即使現在将管理局交出去,他們下場也不過是被當成長生不老的鑰匙做研究罷了,還有那些尖端科技,放到哪裏都隻會留下争端,她是最了解那些科技的人,深明其中的危險性。
“我隻有這一個女兒,我不相信其他機動組成員。”沈秩文也沒有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道。
“爲了保持我們的合作關系,我當然會幫你一次。不過别人家裏用不了頂級防護裝置,你也用不了?”初泉褐色的眼睛好像并沒有在看着沈秩文,而是看着沈秩文背後的牆面,這讓他有點坐立不安,說道:
“頂級防護裝置也不是絕對管用的。”
“那你可真不走運。”初泉真心實意的說道,一邊開始看起沈茹葭的資料。
“……23歲,星際探險類的遊戲……性格活潑外向……被吞噬時間一個月。”長相反而沒什麽大的用處,反正一般都是要換一張臉的,倒是吞噬者爲了符合被吞噬者的心境,不會将年齡差的太遠。
被吞噬時間越長,現實所掌握的情報就差的越遠,就像上次的程淵,在虛拟世界中過了幾年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原來是個程序員了。
“資料我已經知道了,”她換了個下巴撐着臉的姿勢坐着,對沈秩文說道,“被吞噬時間也不長,應該不會拖太久。沈首長也不用過于擔心。”
“那就多謝你了。”沖着初泉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後,沈秩文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政治家總是很忙啊。”初泉若有所思的看着并未關緊的房門,伸了個懶腰站起了身。
沈秩文離開後,一直在外面的九嬰走了進來,擰着眉頭說道:“你确定真的要你去?反正别人去也看不出來什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反正我這個假期也夠久了,”初泉算了算,一共二十五天,将近一個月的時間都摸魚了,“也不是很難的任務,唯一就是星際地圖有點麻煩。”
感覺最近九嬰有點關心過頭了。
初泉雖然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态不是最佳,但也沒嚴重到九嬰所看到的程度。
“難道說,”她的神情仿佛遭受了五雷轟頂一般,對九嬰說,“……你終于發現你愛的其實是我嗎?難道說這就是禁斷的百合之戀!?”
“我看你還是别去了,留下來處理公務吧,如果你這麽閑我也不介意把我的分你一點。”九嬰露出一個白森森的微笑,對初泉和藹的說道。
……
玩笑過後,九嬰嚴肅的說道:“你去可以,帶個人跟着你。”
“雖然我是覺得,這種任務還要兩個人太堕我的名聲了,不過你都這麽說了,帶誰?”
九嬰口中說出的,是一個初泉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以至于乍一聽讓她恍惚覺得有些遙遠的名字:“蒼黧。”
“……你認真的?”初泉當然知道九嬰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糊弄她,但……
“她已經那麽久沒有出過任務,在那之後……”
“你知道的,有些是本能。”即使蒼黧的半身還癱瘓着,但她的身體機能是沒問題的。
在這件事情上。
真諷刺,“長生不老”的改造人們,卻因爲不能對身體做出改造,即使癱瘓這種隻要移植神經元就可以治好的“簡單”疾病,都沒法治好。
初泉有些艱難的吞咽了一下,還想要做最後的辯解:“即使你想讓她去,郁金會同意嗎。”
“我不需要他的同意,你也不需要。”再怎麽說,這兩人都是管理局權利最高的兩位,更别提蒼黧本來就是初泉的直屬。但……九嬰的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郁金是不知道的。
也對,他現在正在出任務呢。
“你早就算好了?”初泉無力的抓抓頭發,雖然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但她潛意識裏總是想将這件事往後拖,就好像這樣就不存在了。
“即使沈秩文沒有拜托你,遲早也是一樣。”九嬰站在落地玻璃前,面無表情的俯視着底下來往的人流,她那張可以算的是豔麗的面容,和她常年冰冷的氣場組合在一起,這樣的人樹敵頗多,敢站在她面前的卻很少。
初泉知道自己沒法拒絕,在這件事上,如果不是九嬰強硬的提起。
她會一直逃避的。
傷口在新痂舊痂的遮蔽下,就像好了一樣。
初泉歎了老長的一口氣:“我知道了。”
“——不過,”她強調道,“在郁金回來之後,哪怕我們還沒有回來,你都要将這件事告訴他。”
哪怕會生出隔閡,彼此間的坦誠也是最重要的。
九嬰也是清楚這一點才提出讓她帶上蒼黧的,但是郁金會怎麽想……他應該知道這是遲早避不開的事情。
“隻不過都是一樣的膽小罷了,”初泉看着玻璃外清澈的天,喃喃自語道,“惟有膽怯的,不信的……和一切說謊話的,他們的份就在燒着硫磺的火湖裏。這是第二次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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