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延綿山脈之外足足又過去百裏的位置,一些提前逃離的妖魔當然也注意到了計緣施展的天傾劍勢。
或者說,這種動靜極大的神通也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這些妖魔中就包括名爲北木又被稱爲北魔的魔頭,正是最早逃離的那個大魔,在其身邊還追随着爲數不少的魔頭。
那種鋒芒畢露的割裂感和壓迫感,那種無窮無盡的劍意壓頂感,以及那天際的璀璨劍光,讓誰都明白這是一式了不得的禦劍神通。
實際上别說是山脈那邊,就算是這個看似安全的距離,在剛剛天傾一劍落下之刻,包括俊美青年在内的魔頭都如臨大敵,下意識催動遁光急速逃離,甚至也是低空飛行,那種天都随着一劍塌陷下來的感覺實在太過真實,也太過可怕了。
他們明白自己處于這麽遠的距離,早已脫離了仙霞島陣法之外,那一劍不可能是針對他們的,但即便如此都這般恐怖,若是處于那片山脈中,正真面對這一劍該有多可怕?
“尊主,幸虧您早有所料,否則我們就要直面那一劍了……”
俊美青年此刻也難免産生一種後怕的感覺,即便是自負修爲甚高,是變幻莫測的魔頭,但面對這一劍,誰又敢說有把握全身而退?
“能施展此等禦劍神通,難道來者是一名真仙?”
俊美青年思索了一下,臉色凝重道。
“縱然是真仙高人,如此多的妖魔,其中更不乏大妖大魔,也不是說除就能除得幹淨的,這一位恐怕還不是普通的真仙!”
之前那一劍一出,仙霞島的其他修士也紛紛落在山頭,這從遠方彩霞全都消失就能看出來,那大陣自然也就停了,所以這一劍隻是一人之力。
真仙高人确實厲害,但境界上高遠也不可能随意碾死大妖大魔,尤其是數量還不少的情況下,雖然這劍一出動靜是不小,但卻是來自劍勢單方面的,妖魔幾乎沒有什麽抗衡之力。
隻能說修仙之士所謂的真仙之中亦有高下,而且這其中高下的幅度還絕對不小。
“尊主,那一劍似乎最終并未落下?”
在場之魔也是有眼界的,即便再震撼也不可能認爲真的一劍之威能讓天塌下來,雖然心念和感知上都告訴自己天真的要随着那一劍塌下來了,但理智還是在的,知道這隻是因爲這一劍威勢太重,重到比肩天傾。
這樣的一劍如果真的落下,别的不多說,那一片山脈或者說至少是山脈的中心大山區域,估計就直接被抹去了,但現在遠遠觀望似乎并非如此。
聽到邊上魔頭這話,俊美青年轉頭看看四周,冷笑一聲。
“沒落下?不,那一劍已經落下了,雖然并未盡出,但确實落下了,它落在了這裏……”
俊美青年指了指胸口,所引申的意思所有人也都懂,也令不少魔頭面露恍然,說着,他又望向山脈方向,以呢喃的音量低聲道。
“劍未盡出啊……呵呵,也是,僅僅窺見此勢,群妖群魔已心裂而墜……”
邊上有魔頭擔憂道。
“尊主,地脈裂縫那邊估計已經塵埃落定,有如此可怕的仙人坐鎮,那些家夥是不可能翻起什麽風浪來的,我們是不是該繼續遁走?”
這話聽得俊美青年一個激靈。
“不錯,我們趕緊走,若那人起身追殺可就不妙了!”
下一刻,一道道氣息隐晦的魔光遁走,再也沒多停留分毫,而在其他方向上僥幸逃出生天的妖魔,也同樣因爲計緣的天傾劍勢短暫停留,然後以更快也更隐蔽的方式飛速逃離。
……
地脈縫隙所在的那片山脈中心,那一處高聳的山巅之上,計緣保持着那種坐姿喝着龍涎香。
龍涎香的獨特功效使得計緣身體好受了不少,尤其是左手更是從那種鑽心的刺痛中緩和過來。
剛剛法力消耗殆盡,天劫之傷失去了制衡立刻複發,而計緣法力雖然耗盡,但身中依然靈氣充盈,這靈氣立刻成了滋養雷劫餘威的溫床。
那一刻的酸爽,就是計緣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所幸龍涎香神效非常,并且很快又有新的丹氣被煉成,跨越天地金橋到達丹田又轉化爲法力,使得左臂的傷勢很快又被壓制住了。
此時,站在山上的仙霞島修士,臉上無一例外都是震撼的神色。
舉目四望,視線所及的山野,随處可見墜落的妖魔,或奄奄一息或氣息全無,有些氣息強悍的大妖大魔,就這麽被壓在倒塌的山體下,卻并不掙脫出來,而是就這麽在那邊不敢動彈。
“一劍天傾……世上竟有此等禦劍神通,縱然那是一把仙劍,也太過駭人……”
“是啊,别說是作爲劍出目标的妖魔,就是我面對此劍,剛剛都透不過氣來,心裏更是壓抑到了極點……”
兩名修爲不俗的仙霞島修士在山頂上說着,目光則掃向遍地妖魔鬼怪,到了此刻他們才發現之前面對的妖魔竟然有這麽多。
“那些妖魔……一個都沒跑?”
邊上的修士點點頭。
“除了那些見我等仙霞島修士到來之初就已經遁走的,随後想逃的全在這了。”
除了普通仙霞島修士相互吐露心中震撼,六名仙霞島長老也隔着老遠相互以神通傳音,片刻之後,六人終于再次升空,将仙霞島陣法再次布置起來。
很快,這片山脈各處,一道道霞光也紛紛飛起,天空再次彌漫起絢麗光彩,隻不過這份光彩對比剛才那一劍,就顯得黯然失色了。
“仙霞島弟子聽令,掃蕩妖魔,将妖屍焚化,妖魂拘押。”
陣法一起,領頭那位長老的聲音立刻傳遍山野,一衆仙霞島修士在此刻士氣大振,駕起霞光施展神通斬妖除魔。
山中的妖魔本就已經死了一大片,就是那些活着的,好多都目光呆滞,一些還能抵抗的也隻敢逃不敢還手。
從最初的正邪苦鬥到了現在,成了正道仙修單方面摧枯拉朽地誅殺妖魔,尤其是霞光離火成功展開之後,漫山霞光就是漫山離火,熾烈之中更令妖魔難有活口。
計緣可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仙霞島修士還是有本事的,掃蕩殘局起來不遺餘力,可不能指望他計某人幫着收拾殘局。
當然安全方面計緣也毫不擔心,不說那些妖魔沒那膽子往他這邊來,就是敢來,青藤劍還在這杵着呢,而且經過這麽幾息的休息,祭出力士符的餘力還是有的,兩三口三昧真火也還是噴得出來的。
搖晃一下千鬥壺中的酒水,這寶貝還真是神奇,晃動中似乎有小半酒液,實則其實是好幾鬥,看着這酒壺,計緣就不由想到當初那個送給園子鋪老闆的破酒壺,也不知道那老闆識不識貨。
或許是因爲剛剛那一式天傾劍勢耗費了太多心神,計緣思維發散之下,看着煞氣已經被壓入地底的裂縫口,竟是有些出神。
六道霞光飛臨計緣所在的山巅,看到計緣灑脫的坐在地上,右手抵膝手掌撐着一側臉,千鬥壺被左手食指勾着一搖一晃,眼神則看着地脈,好似愣愣出神,身上再次恢複到了那種氣息平和的狀态。
“計先生。”
那名同計緣最熟悉的儒士模樣長老率先拱手說道,卻見計緣沒什麽反應。
“計先生?計……”
想大聲一些的時候,領頭的老者擡手制止了他,低聲對着旁人道。
“不要打擾計先生,我們候着!”
經此一役,仙霞島修士對待計緣的态度已經大不相同,當然之前也并無什麽不尊重的地方,可現在卻顯得十分恭敬了。
對于這一點,所有仙霞島修士都不會有意見。
計緣想着地脈煞氣爲何也會被天傾劍勢所壓,想着想着才忽然注意到周圍的鬥法聲已經逐漸停歇,随後五感重歸靈敏,注意到了仙霞島六位長老已經站在自己這一處山巅,隻不過離得稍遠。
“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
計緣收起酒壺,站起來朝着六人歉意地拱了拱手,随後詢問一句。
“仙霞島支脈的道友如何了?”
領頭的老者歎了口氣。
“于此布陣的那些道友倒還好,雖然不乏傷重者,但我仙霞島自有神妙之術能救治,隻是支脈那一處山門慘遭妖魔覆滅。”
計緣也隻能歎了口氣,更沒說什麽節哀之類多餘的話。
“地脈煞氣已封,我等準備返回仙霞島,先生若是有閑暇功夫,可同我等一起回島,也好答謝先生出手之恩!”
向來神秘的仙霞島計緣當然想去看看,正要答應卻忽然想到什麽,皺眉詢問道。
“此處地脈煞氣已經平複,但此前散溢的煞氣呢?”
“先生放心,此前散溢的地煞大多已經被我霞光離火淨化,少數散出的煞氣也不足爲慮,時間一久就會消散在天地間。”
地脈煞氣,又被稱爲“地戾”,在修仙界一直有“天地無情”和“天地有情”兩種道論觀點,地戾就是“有情論”的一個依據,認爲地脈斷裂使得地生痛楚,産生地戾,此戾煞之氣因由天地所生,所以非常了不得。
聽到仙霞島之人這麽說,計緣也心下稍定,不過心中卻想到了一件事,當初甯安縣井中鬼物,也是因一縷地煞所生,而且那些妖魔跑了一些,卻不知道跑了多遠。
“附近可有凡人聚居?”
儒士長老立刻回答道。
“此處是雲洲西北之地,凡人國度自然是有的,在我等所處山脈外六百裏,就有凡人聚居。”
應該也是意識到計緣在想什麽,儒士模樣的長老對着旁邊同門道。
“不若我在此同計先生去周遭探一探,幾位師兄師姐帶着支脈同門回島救治?”
旁人相互看了看,也點頭道。
“如此也好,不知計先生意下如何?”
計緣隻是拱了拱手。
“幾位送同道回去療傷要緊,這裏有我和常先生即可。”
承受了那樣的地脈煞氣沖擊,縱然是修仙之人也夠受的了,而且這地方條件有限,也不适合療傷。
聽到計緣的話,領頭老者對着常易微微點頭,随後又一起朝着計緣拱手行禮,才帶着一衆仙霞島修士駕起霞光,朝着東海方向飛舉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