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連上馬背上的小女孩在内的一行八人,看到這情況面面相觑。
很明顯了,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個村子沒什麽人煙,生火的也不過是個過路人而已。
“哎!還是個荒村……”
“他就一個人啊,走這條道不怕麽?”
“許是有同伴在裏頭呢。”“看着不像有啊……”
幾人見計緣孤身一人,相互之間議論了幾句,領頭幾人中的一個年輕壯漢對着邊上胡渣子花白的漢子道。
“二叔,我看過了,走過來這點路上,附近沒什麽好房子了,就那人在的大宅還算完整,而且屋前有口井,我們要不要過去和他……”
男子口中的二叔皺眉看看計緣所在的方向,他們同那邊大約還有十幾丈的距離,在這種天色變暗的時刻,一個瘆人的荒村中,對方一人看他們卻毫無懼怕的樣子。
“我看我們還是另外找一個地方歇腳吧,敢一個人出行,并且住這種荒村,我們還是少招惹爲妙。”
聽到男子的話,邊上幾人相互看看,也都沒什麽意見,牽着馬就往邊上一點的位置走去,畢竟村子不小,雖然荒廢但應該還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計緣站在門口,把門開大了一些,望着這些人似乎沒有過來的意思。
“轟隆隆……”
雷聲再起,計緣擡頭看看天空,嗅了嗅彌漫的水汽,本來打算開口的話也暫且收在心中。
“嘩啦啦啦……”
雨說下就下,雖然不算大如傾盆,但也絕對不是什麽毛毛細雨。
“糟糕,快快快,去那邊躲雨,去那邊躲雨,淋濕了會染風寒的!”
“快快,往火光的地方跑!”“牽着馬牽着馬。”
此刻那隊人處在一個很尴尬的位置,一條村中小道周圍的房子全都破敗不堪,都躲不下兩個人,何況他們還有馬,在雨中找屋子也絕對是下下策,也就隻能往計緣所在的寬敞大宅跑。
當先的是那個二爺和壯碩漢子,還沒接近大屋,就朝着那邊的計緣大喊。
“這位朋友,突降大雨,可否容我們也一起在這處擠一擠避避雨啊?”
“可否行個方便——!”
計緣以實際行動來表現誠意,趕緊将屋門大開,大聲回應道。
“幾位快快請進,現在不過初春,要是淋濕了,在這荒郊野外落下病可不好。”
“多謝,多謝這位朋友!”
那位二爺一邊跑一邊拱着手,和領頭的幾位男子當先過來,雨勢有變大的趨勢,所有人都加快腳步,匆匆進了這處大屋。
等最後一匹馬也牽進來,門口的計緣這才又将門關上一些,不過爲了避免這些人緊張,留了大概一拳頭寬的門縫。
屋内的人都又跳又動,伸手上下拍打,要趁着身上的水珠還沒滲進衣服裏的時刻把它們拍落。
一小會之後,那隊人才算是整理完畢,這會外頭的雨在嘩啦啦下着,那位小女孩口中的二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近偏門角位置的計緣,拱手作揖道。
“多謝這位先生慷慨幫助,在下韓明,這些都算是我的晚輩。”
看到計緣一身裝束挺斯文的,韓明也就表現的盡量達理一些,計緣看着這個約莫五十多的男子,也拱手回禮。
“鄙人姓計,此宅荒廢無主,誰都可以休息,算不上幫助到各位,你們也不必客氣……”
說到這計緣指了指角落之前他收集的柴火道。
“外頭的柴枝估計都濕了,這些柴火我是用不光的,你們都淋了雨,可以取了在裏頭生一堆火烤烤。”
計緣沒說什麽一起用一堆火的話,一來是他的火堆靠近門口角落,一兩人用還顯寬敞,人數多了就擠不下,二來是至少他也得表現出一種對陌生人的戒備,這不是爲了裝樣子,而是可以令這些人寬心一些。
果然,聽到計緣的話,韓明也沒反駁,再次拱手緻謝之後,就招呼另一個人一起來搬動木柴了,引火的柴枝自然也是從計緣的火堆處拿的。
很快,大屋靠内的位置就也升起了一堆火,一群人都圍在那裏烤火暖身子。
計緣除了開頭對他們點火取柴給予一些幫助外,之後就沒有過多理會他們,表現出了一種合适的距離感,獨自坐在門角那塊烤着餅子看着書。
事實證明計緣這種表現,是能夠讓那群人心中更安心一些的,他明顯能聽出那邊的說笑聲帶放松了不少。
不過計緣的主要注意力也不在他們身上,基本看一會書就得透過門縫往往外頭,視線似乎想穿過黑夜中的朦胧雨幕尋找什麽。
‘這股怪味是什麽東西,爲什麽又退去了?’
計緣這麽思索着,翻了一頁手中的書,鼻子中又聞到了一股味道,不過這次是餅子發出的焦香。
“二爺,那個大先生是個樣子貨,定是肚子裏沒墨水的,我剛剛偷偷看到了,他那本書根本就是一頁頁白紙,什麽字都沒有呢,還坐在那翻……”
“小孩子家的别亂說。”“我沒亂說……”
那邊聲音雖小,可自然逃不過計緣的順風耳。
計緣就當沒聽見,将卡在凳腳上的木棍拿起,從上頭取下已經松軟的餅子,撕下一塊就放進嘴裏咀嚼起來。
“我瞧先生一直盯着外頭,先生這是看什麽呢?”
邊上聲音傳來,計緣轉頭看去,走過來的韓明戴了個鬥笠,似乎是要出門。
“沒什麽,這地荒涼,怕有野獸,就提防着看看。”
“哦。”
韓明應了一聲,打開門,走到檐邊,将剛才放在外頭的一個鐵桶鍋拎了起來,裏頭接的雨水已經将鍋裝滿了。
雖然外頭還有井,但這種情況下還是用雨水更方便。
等韓明拎了鍋子進來的時候,還下意識看了看計緣放在凳子一邊的書,現在是合起來的,看不出裏頭有字沒字,隻是藍底封面上本該寫書名的位置,确實是空白的。
在韓明正拎着鍋關上門,準備回去的時候,計緣突然開口詢問了一句。
“韓先生,計某有個疑惑想請教一下,這地方爲何一路行來卻幾無人煙?”
韓明朝着裏頭使個眼色,将鍋交給過來的一個男子,随後就在門口位置和計緣攀談起來。
“計先生定是極少走這道的吧?早些年和大貞打仗,南元道附近的男丁都被征去了軍中,到處都陰盛陽衰,後來好長時間也有些匪禍,據傳還有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南元道的人挺多往北闖的,但這種世道……哎!”
韓明說到這也是感慨一句。
“這次我也是收到口信來接人,走了一回南元道,這的狀況也确實顯得誇張了些。到時計先生,怎麽孤身一人在這種地方?這可是很危險的!”
計緣将口中咀嚼的餅子咽下,看着外頭道。
“計某不是祖越國人,存着走走看看的心思,才一直北上的。”
不是祖越國人?北上?
韓明楞了一下,問了一句。
“難道先生是大貞人士?”
計緣笑了笑。
“不錯,計某确實能算是大貞人。”
“噢噢……先生是大貞人士,少見少見,大貞那邊怎麽樣?聽說除了王公貴族,家家食不果腹的。”
計緣轉頭看看韓明。
“你這是從哪聽來的?”
“呃,都這麽說的。”
可以,很強,計緣想了下,還是道了一句。
“大貞還行吧,沒那麽不堪,祖越國與大貞關系不睦,難免……”
話音到這突然頓住,計緣再次看向外頭,又嗅了嗅味道。
鼻子沒聞到什麽,但剛剛耳朵确實聽到了一些隐隐約約的聲響,隻是即便對于他的聽力而言也過于遙遠,加上大雨幹擾,好似幻聽一般。
“韓先生,今夜你們都早點休息吧,最好别随便出門,計某敢孤身闖蕩,自然是有些特殊本領的,在我看來,這地方不太平。”
“嗯,多謝計先生提醒了。”
韓明看出計緣不想多聊了,便也回去了那邊火堆。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是很奇特的,有些人即便你與他隻是說了幾句話,但就是能感受到對方是否真誠,顯然計緣給韓明的印象就十分不錯。
。。。
離荒村大約七八裏之外,有兩隊人馬正在雨夜中厮殺。
一方十幾人身穿勁裝,另一方的人則有的穿着蓑衣,有的着破盔破甲,手中的兵器也是刀槍劍戟五花八門。
到處都是兵器碰撞的聲響和慘叫聲。
一名手持長槍的騎手,正騎着馬來回在外圍遊曳高呼。
“砍下一個腦袋,就賞一整條烤羊腿,砍死兩人,就半隻羊,弟兄們,别讓他們跑了!”
“上啊!”“殺……老子的羊肉!”“殺呀……”
“當……”“當……”
三五個匪徒的兵器被人用長棍格擋住,另有一名壯漢運掌攻擊。
“哈哈哈哈……有命就來拿吧,喝!”
一名抱着頭巾的壯漢吼聲如雷,猛然打在一名匪徒身上。
“砰……”得一聲将對方擊飛七八尺,趴在地上掙紮着站不起來。
“擒賊先擒王!”“好!”
兩名勁裝漢子配合着格開周圍兵刃,朝着遠處騎手沖去,中間立刻竄出幾人攔路。
一名匪徒衣衫又被壯漢抓住,整個人變成了對方擋箭牌,掄在身邊擋下邊上的刀斧,但周圍攻擊者太多,壯漢也不得再進。
“啊……”“月容——!”
“快去援手——!”
後面的女子的尖銳慘叫在嘈雜中尤爲明顯,聽到這聲音的其他勁裝武者紛紛朝着同伴聚攏。
一衆武者且戰且退的彙攏起來,人人喘着粗氣,不少人都已經挂彩。
外圍是數量衆多的匪徒,數量估計得有一兩百,外圍不少都騎着馬。
“還好下着雨,對方的弓弩作用大減,否則情況就更不妙了!”
一人邊說話,邊奪過匪徒的長槍,投擲向遠處的一名頭目騎手,卻被對方躲了過去,顯然也是身具武功。
“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喝!”
“當當……噗……”
“小心左邊!”“砰……”
這一邊厮殺戰鬥不休。
另一邊,許多受傷的匪徒則被同伴拖到相對後方,忍着痛苦相互包紮,但注意力依然在圍殺的内部。
“今天這些人倒是紮手!”“哼,他們撐不住多久的。”
“嘿嘿嘿,那幾個女的,一會得叫她們好受!”
“那也得不被砍碎了才行”
許多傷員還有心情交談。
一名匪徒被扭折了一條手臂打斷了一條腿,這會剛剛正完骨,面露痛苦的躺在地上。
“嗬…嗬…嗬……”
一種好似沙啞喘息聲的奇怪聲響在邊上傳來,受傷的匪徒睜開眼轉頭看向自己左側,卻猛然對上了一個可怖的腦袋,眼睛似腐壞,皮膚似枯樹,隻有頭部露在外面,身子似乎埋在地底。
匪徒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有……呃嗚……嗚……”
匪徒驚恐的大吼聲還沒來得及爆發,一張内布利齒又枯黃肮髒的大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