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斬了仙人又滿城找仙人的事情,在口口相傳之下很快就傳開了,就連尋常老百姓都清楚,那仙人既然已經被皇上一怒之下給斬了,多半是不會回去了的。
這件事元德帝交給了言常,後者也不過是告知各個差役和官員老乞丐的模樣細節,讓他們去各個城中行乞之人衆多的位置多看看。
便是官差去各處詢問的時候,言常也要求所有人和顔悅色不可兇神惡煞,更不可能到處張貼乞丐的畫像,說到底這找的是高人,言常實在是不敢以找欽犯的方式來。
直到當天晚上,得到的消息倒是不少,有人聽說老乞丐出現哪個街頭,也聽說其出現在某座茶樓,甚至還有人“找到”了老乞丐,等言常過去一看,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乞丐老頭罷了,給人一袋米也就打發了。
等處理完這一天的事,所有王公大臣都開始向着皇宮方向走,因爲萬壽節大宴就要開始了。
雖然元德帝早上才受了莫大的刺激,但到了晚上,他又變回了那個威嚴冷酷的九五之尊,仿佛白天的挫敗感一點都沒有在其身上體現。
在晚宴開始之前,言常還被秘密招到禦書房問話,不問過程隻問結果,讓準備一肚子話的言常說不出第二句,隻能忐忑的回答一句“無果”。
所幸這次倒是沒被遷怒定罪了,元德帝其實自己心裏也清楚一些事,隻能勉勵了言常幾句才同他一起赴宴,令一直提心吊膽的太常使受寵若驚。
整個萬壽節大宴還是十分隆重的,而且因爲是七十大壽,所以比往年的規模更大。
甚至皇帝還在宴席上直接冊封“天師”,剩下的十四個法師人人得獲“天師”之号,賞黃金千兩。
沒錯,确實是剩下了十四人,有個和尚在晚宴開始前說是水土不服,在驿館卧病不起。
言常還專門找禦醫過去看過,确診其有上吐下瀉之症,身體也十分虛弱。
元德帝本身對剩下的人也不報太大希望,一個自己都病得要死的人更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所以也就直接剔除了他的冊封資格,還能省去一千金。
當然,這剩下十四人其實大部分也是隻是爲了“天師”稱号,根本沒有爲老皇帝效力之心。
在宴請群臣的殿堂裏交杯換盞歌舞升平之時,某處法台邊上的驿館内,一個原本卧病臉色蒼白的俊俏和尚,偷摸摸掀開了自己的被子。
因爲是萬壽節,驿館内的人也被上頭賜了酒食,很多人也在喝酒吃肉,而和尚所在的房舍這則黑漆漆的一片。
和尚悄咪咪從床上下來,穿戴好衣物袈裟,再紮好鞋子上的綁繩,然後到牆角拿起自己的禅杖,又戴好自己的鬥笠。
“善哉大光明佛……還是溜吧!”
他蹑手蹑腳的到門邊,“吱呀~”一聲打開了門。
“哎呦……!”
才開門就見到外頭站着一個面色不善的老者,那股氣勢吓得和尚倉皇後竄了一丈多遠。
“哼哼哼……和尚,你要去幹嘛?”
僧人臉上不紅不燥,但鬥笠下光秃秃的頭頂卻冒出細密的汗水。
“善哉大光明佛……小僧這是準備離開驿館,施主是?”
驿館外面色不善的人正是老龍應宏,見和尚這幅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好端端的萬壽大宴你不去,裝了病然後溜走?”
“呃……施主您是大貞朝廷的人?”
和尚心中忐忑不已,大貞朝廷有這樣的人物,那老皇帝還用得着四處求仙?
‘善哉大光明佛,這太荒唐了!’
“呵呵…我?大貞朝廷的?呵呵……”
老龍給氣笑了,伸手就朝那和尚抓去,明明站在門口,手臂也沒延長,更沒用什麽攝取之法,但整個房屋的空間好似被壓縮,和尚貼着牆也是避無可避,直接被老龍一把抓住領口。
随後好似老鷹抓小雞一般,老龍拎着這個和尚一步跨出驿館,直接騰空飛走。
“哎哎哎……施主,仙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小僧不會飛舉之術啊!”
在空中的和尚手腳都不敢亂揮,反而死死抓緊老龍的手臂,生怕掉了下去,這百丈高空摔落,不是粉身碎骨也是半身不遂了。
這災劫此前一點迹象都沒,無論如何都算不到啊,和尚更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等修爲的人物。
老龍帶着這和尚在空中騰飛了一小會,最後飛到皇宮上空,指着下方的歌舞喧嚣道。
“這是哪?”
和尚感受着夜晚高空的狂風咽了口口水。
“皇宮。”
“嗯,下面剛剛冊封完天師,你要不要去讨一個,放心,我把你丢下去摔不死你,而且你這麽出現,那老皇帝絕對封賞你!”
“别,别了吧!仙長您就别戲弄小僧了,到底小僧是什麽時候得罪了您,死也得給句明白話不是?”
看着這和尚死活不願的樣子,老龍也是呼出了一口氣平緩情緒。
“你要真不願當天師,九天十會的時候你顯什麽聖,你吃飽了撐着?我和計緣打一次賭,原先估摸着穩赢,後來覺着應該是平,好,很好,方才在京畿府陰司心有所感,一算發現我莫名其妙輸了,百思不得其解,原來是你個和尚居然裝病!”
和尚急中生智,找準機會趕忙開口道。
“仙長,您既然與人打了賭,自然要願賭服輸啊,您現在這是在作弊,使不得,使不得啊!”
老龍也就是心中有些郁悶,抓着和尚吓唬他一下,若這和尚一直鎮定自若肯定會很惱火,現在看他慌張的樣子,反倒消了不少氣。
也不再說話,提着這和尚直接駕着風飛向了京畿府,然後遁入了陰司之中。
前些日子被抓的邪魔之輩也全都被扣押在陰司,當然全是魂體,真身多半已經被龍蛟消化了。
這是和尚第一次真正進入到陰司地府之中,一股子強烈的陰氣沖身,口中不斷念叨“大明王佛”。
陰司城隍殿内,一片巨大的圓形霧氣在殿中心彌漫,在霧氣中心呈現出一片景象,正是陰司刑獄最深處的景象。
一大群人正在城隍大殿中觀看,有一衆玉懷修士,有陰司鬼神和京畿府城隍,也有一些明顯是化形妖物的人。
“爹,您突然出去幹嘛啊,呃,這和尚不應該在皇宮嗎?”
龍子應豐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這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老龍也是願賭服輸之龍。
“這和尚裝病沒去皇宮,沒能得到老皇帝冊封的‘天師’之位。”
“不是吧,這也行?”
一旁龍女也是不由失聲道。
“這也能輸?”
然後除了一些不知情的人莫名其妙,了解此事的幾人都看向一邊的計緣。
計緣看看這杯老龍提回來的和尚,後者正對着一衆仙妖和鬼神行禮,修佛至今,這種場面别說見過,想都沒想過,感覺就和明王佛站在一起一樣,還是一群。
“小僧不過是來參加水陸法會,現在法會結束,準備離開京城,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計緣看着這和尚忐忑的樣子,沖他一笑開口道。
“大師,你不會以爲應老先生真的隻是生氣,所以将你抓到了陰司?”
難道不是?
“呃……老先生氣度不凡,自然不會的……”
和尚心中詫異,可嘴裏說出來的話還是十分考慮現實的。
“大師請看!”
計緣伸手指向城隍殿内霧氣中的景象,雖然沒有聲音,但景象中盡是些妖魂惡魄遭受刑法的慘像,痛苦的嘶吼通過那些猙獰恐怖的表情展現出來。
“這些乃是混入大貞的邪魔之輩,其中自然有不少渾水摸魚之輩,卻也有一些跟腳不同尋常,雖然撐不住刑獄之苦交代了一些事,但他們自身知道的也有限。”
老龍也是冷哼一聲道。
“我東土雲洲有動蕩之像,你是廷梁國以北的大梁寺僧人,雲遊來到大貞,有多少年沒回去了?”
僧人皺眉思量後回到。
“小僧如今四十有二,算來應當有十七年了。”
雖然明知道這殿内全是一群年齡不知道幾歲的老怪物,但這個和尚俊秀的面貌太過“不中年”,還是讓計緣下意識多看了他一眼。
“嗯,那你該回去看看了,雖然我們不清楚這些妖邪背後的更多牽扯所在,但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都來自與廷梁國北境接壤的天寶國。”
“天寶上國!?怎麽會?”
“呵呵,怎麽會有這麽多妖邪?”
聽到老龍的話,這和尚下意識點點頭,天寶國在廷梁國北境的人口中被譽爲“上國”,那自然不會差到哪去,可出現這麽多成了氣候的妖邪到這邊來,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