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天地間元氣波動突然加劇,就連在客房内盤腿打坐的于洋,亦是被驚醒。
推開半掩着的窗戶,目光從縫隙中往出,大街上,往來的人流暴增數十倍,人擠人,腳跟腳,不大的小鎮,處處可見穿着雜色的傭兵團,錦繡簾幕後,華貴馬車上坐着的世家子弟。
兩側的走道,是屬于獨行俠的,中間的馳道,已是被驅趕着大批強橫的元獸坐騎的商隊占據,這是無形的規矩,弱肉強食,在這一刻,便可體現。
黃昏鎮,既有落日黃昏不歸返,魂待神魔已千年的傳說,每一年的葬天骨地開啓之日,都會引來八荒各域的青年才俊和探險的傭兵,還有……,枯木将朽的老古董。
“快讓開”
“滾開,沒長眼嗎?”
“七殺殿的大人們前來,閑雜人等退避。”
一行二十餘人的隊伍,渾身上下,除卻露出眼睛和鼻子外,一切都掩蓋在黑袍之下。
若是能夠觀察仔細,便可發現,掩蓋在寬松的黑袍之下,他們穿着的緊身衣,以及腰間時不時露出的奇異兵刃。
“咦”于洋瞳孔微微收縮,他的視線,已是在這些人身上移不開了。
“嗯?”然而,下一息,一股磅礴的氣息蓦然降臨,隻是瞬間,于洋隻覺得一股心悸的感覺油然而生,渾身一顫,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數十人之中,那走在黑木棺材前穿着黑白二色長衫的老者,其中穿着白衣一人,猛地回頭,如同盯住獵物般嗜殺的目光死死的緊盯着于洋,顯然,于洋過多直視的目光,已是被他捕捉到了。
“極強,至少,此人修爲,完全不下于那草帽男。”于洋猛地後退一步,單薄的身形,搖搖欲墜,面對這等磅礴的氣勢,他就如同滄海中的一粟,随時都可能泯滅。
“怎麽?”身側,黑衣老者回頭看來,同伴氣勢外放的異樣,他自然是能夠察覺。
“無礙,一個窺探的蝼蟻而已。”白袍老者回頭,步子仍舊踏着節奏,緩緩朝遠處走去。
而客棧房間内,于洋隻覺得胸口一疼,身形爆退數步,一口逆血噴湧而出,大腦中更是一陣天翻地覆。
“滋”危機時刻,丹田内突然傳來一聲震顫,腦海恢複清明,于洋迅速盤腿落座,取出丹藥恢複。
半個時辰之後,于洋起身,臉上的蒼白尚未褪去,此刻不過是多了些紅潤罷了。
“幸好有老兄你,否則,這一擊,足以讓我靈念泯滅,不死,也要變成一個白癡。”嘴裏低喃着,于洋換上一身黑色鬥篷遮掩身形,再也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走出客棧,明日便是葬天骨地開啓之日,一開始,便有這些恐怖的人出現,後面還不知道會引出多少幺蛾子呢。
街道上,來往的傭兵勾肩搭背,喧鬧的議論聲中,于洋能夠清晰的聽出如今黃昏鎮上顯形的勢力來人。
“七殺殿啊,即便是在咱們整個荒界,都是龐然大物的存在,這次竟然是護送一座棺木入葬天骨地,卻不知是掩埋七殺殿的哪位老祖?”
“必定是叱咤風雲的一尊蓋世強者,以七殺殿的底蘊,若非是服用的續壽延年靈藥已是到了極限,再不能提升壽命,怕也不會走上這條路。”
“葬天骨地啊,自古多少英傑都想埋葬在裏面,好死不如賴活着,至少,若能在葬天骨地裏面保存一分英靈不滅,尚且還有奪舍重生的機會。”
“可惜啊,活到了這個歲數,也是熬不過歲月的侵蝕,未能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你我就連元王境也是遙遙無期,豈知這些大人物的世界。”
待到交談的兩名傭兵走遠,于洋面色一陣狐疑,七殺殿究竟是什麽來曆,這些人即便是交談,也隻敢在背地裏,如同自己之前那般明目張膽的直視,或許真是過于大膽了吧。
回頭眺望,不遠處的茶棚裏,說書人前彙聚了十來桌看客,倒也是講得眉飛色舞,頗具神彩。
“聽說地皇谷的傳人也來了。”說書人講完之前的一段話,正在喝茶潤嗓,再次開口,卻是圍觀的一人發起的詢問。
“地皇谷可是天南域的一方霸主,此番前來,莫非也是爲了埋葬家族強者?”緊接着,就有人接過話去。
“笑話,地皇谷如今正是鼎盛,人才輩出,谷中老祖血氣旺盛,此番,不過是後輩傳人出來露露臉罷了。”說書人冷笑一聲,微微搖頭,眯着眼,故作高人風範。
“那不知是地皇谷那位高徒出世呢?”旁人早已是忍耐多時,一人急不可耐的問道。
“據說是一位實權長老的後輩子嗣,爲日後突破元王境,卻是爲谷中強者護佑,前來葬天骨地,尋找神魔之泉鍛體。”說書人
“神魔之泉?傳說中突破元王境時,蘊養靈海,滋生元識的神物?”之前開口那人驚呼一聲,似乎想起了葬天骨地的種種傳說。
“可惜,千萬年來,得到此物的又有幾多?屈指可數,且日後俱是震懾一方天地的蓋世強者,他們尋求的,不過是一汪下等泉而已。”
“即便是下等泉,也值千金。”說書人歎了口氣,再不繼續言論,話鋒一轉,又指向街頭。
“看,咱們大荒域的宗門勢力來了。”
衆人聞聲回頭看去,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豈知茶棚内外,不知不覺間已是彙聚了數百人。
迎着天邊泛着赤芒的朝霞,一隊騎着獨角鱗馬的隊伍率先抵達長街,一行不過二三十人,身後盡皆背着一把長劍,隔着很遠,這些人身上那股金銳不可敵的鋒芒,便威逼四射。
“是絕劍宗。”
“昂……”天上,再有一聲如同龍吟的長嘯傳來,無數人擡頭看去,自天邊一個細微的黑點不斷放大,下一息,已是落入眼前。
偌大猙獰的龍首,頭上卻無角,不過兩處高高聳起的鼓包,倒是讓不少人看出了其中明白,這是火候還不夠啊。
“看,這大蛇有翅膀。”有人開口驚呼道。
“這哪裏是什麽大蛇,這是滕王蛇,擁有遠古神獸血脈的恐怖存在,一出生便是三階元獸,若是成年,可頭生兩角,羽化真龍而飛升。”
“你們看,大蛇的背後有人。”
聞聲,不少人拉長了脖子眺望,果然,待到滕王蛇飛近,那過八十丈的體長上,盤坐着二十餘人,在這龐大的軀體上,卻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是荒族。”說書人歎了口氣,神情顯得有些凝重。
“荒族?”茶棚内,幾乎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欲言又止,可說書人卻是繼續搖頭,垂下頭,再不肯開口。
待到風光無比的滕王蛇遠去,說書人迎着不少炙熱的目光,悻悻的縮了縮脖子,方才笑罵道:“當真是一群野蠻人。”
“傳說中,咱們荒界最爲原始的種族,便是荒族,此事,不知是否爲真?”有人穿着宗門修士的服飾,認真的看着說書人道。
說書人閉嘴不談,場中漸漸增多至七八百人,俱是面色失落,本來還想從這老家夥口中聽到什麽秘聞,卻不想,他守口如瓶,唯恐犯了什麽忌諱。
“荒族之事,世人皆知,隐居山林,與走獸蟲蟻爲伍,遠古年間,便是吾等人族始祖,不過後來有一部分原住民背叛我人族,被驅逐出去了罷,如今的荒族,卻不過是一些笑柄而已。”那之前開口的少年拎着茶壺,看着伴随着茶水的沖刷,杯中旋轉不停的茶葉緩緩從杯底浮上面來,臉色仍舊是那般平靜。
“哎”說書人歎了口氣,似乎蒼白的臉色更爲垂暮。
“咻”下一刻,一聲呼嘯破空而至,茶棚内不少修爲強橫的傭兵站起身來,警惕的撐起元力護罩的時候,卻發現之前開口的那名宗門修士,被不知從哪裏射來的一支箭矢釘在了桌上。
三角箭頭自他後背穿入,透胸而過,直接插入桌面,三尺長的劍身此刻伴随着尾部五彩斑斓的羽毛旋轉,還在不斷的顫動。
餘威,還未散去。
“回來”平地裏,一聲平淡的聲音,似做呼喚,下一刻,所有人瞪目結舌的看着這支箭矢以比來的時候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回,再次從屍體内帶走一串血花,化作一道流光,落入百步之外,一名面色青黃的少年手中。
“哼”少年沖着人群冷哼一聲,擡腳就往長街盡頭走去。
“怎麽不攔住他啊,竟敢在黃昏鎮當街殺人,莫不是不把我等傭兵法則方才眼裏。”
“不錯,如此狂妄的小子,我等聯手,必讓他以命抵命,血濺七步。”
事後,一群喝多了溫茶的傭兵嘴裏嘟囔着,發洩着心中的忿忿不平。
“若是你們想步他的後塵,那便繼續鬧吧。”說書人終于開口了,擺擺手,示意茶棚内的小厮将屍首擡去處理了。
旋即,看着小厮用麻袋裝好屍首,徑直擡着奔出數十步外,竟然是用力朝着沿着長街邊上的河水,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