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并非危言聳聽,皇家争位,曆來血腥,想想當年的質帝劉瓒,不就是被大将軍梁冀給毒死了嗎?劉瓒死的時候八歲,眼下劉協九歲,未必不會像劉瓒一樣,也死于大将軍何進之手啊。
蹇碩大驚,急忙跪于董太後跟前,以頭觸地,說道:“太後盡管放心,臣即便肝腦塗地,也要保住小皇子的皇位。”
當下,蹇碩向董太後獻策,若想立皇子協,就必須要誅殺何進,否則的話,不能控制住司隸地區的軍隊,就無法震懾群臣。
董太後一個婦道人家,哪裏經過這樣的事,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就讓蹇碩全權處理,反正她手裏有漢靈帝的“遺诏”。
蹇碩出了長樂宮,鍾聲突然間響了起來,這是來自南宮德陽殿西側的鍾聲,意味着夜漏将盡。但是,今晚是個陰天,看不到一絲曙光,整個皇宮幾乎是漆黑如磐。
蹇碩忽然想到,當年的順帝登基,也是個深夜,中黃門孫程等十九人斬殺了江京、劉安、陳達等大臣,将還沒睡醒的濟陰王劉保搶到德陽殿西側的那口鍾下,口稱萬歲。
六十四年了,蹇碩長歎一聲,暗想,沒想到時隔六十四年,這一天又來了。
黎明之前,大雨突降,蹇碩借了雷雨的掩護,迅速調整了守衛南宮的軍隊。南宮的衛士令和衛士丞都是蹇碩的心腹,親自帶了衛士,把守住南宮的四門,各掖門也都設了埋伏。
蹇碩下了命令,隻要何進進入宮阙,衛士們就要馬上沖出來,将之斬殺而不必生擒。一旦蹇碩看到何進的首級,就會敲響德陽殿西側的那口大鍾,召集文武百官,宣布“遺诏”(估計那時候靈帝應該駕崩了),擁立九歲的劉協即位。
安排停當之後,蹇碩派一名小黃門去步廣裏大将軍府,以皇帝的名義诏令何進進宮議事。蹇碩是個聰明人,擔心何進狡詐不上鈎,就又找來太醫令,帶上皇上專屬的金根車,去将何進接過來。
這時候,何進剛剛起床,聽說皇上派了金根車來請他,立即就興奮了,心中暗想,嘿嘿,皇上這是要托付後事了。
何進沒有絲毫懷疑,立即就佩戴寶劍,鑽進金根車,帶着一隊騎衛跟随,離開大将軍府,駛上了洛陽城中間的天子禦用車道。
金根車,是六匹駿馬拉着的二輪車,轼有虎紋,轭有龍首,羽蓋極其華麗,何進還是第一次乘坐,正美滋滋地體味着乘坐皇帝才專有的金根車的快感,南宮就到了。
就在何進下了車,在小黃門和太醫令的陪同下,來到朱雀門口,門阙下站着的一個人,突然向前跨出一步,朝他咳嗽兩聲,又拼命地對他使眼色,何進感覺到此人表情怪異,不禁停下了腳步。
此人叫潘隐,是蹇碩手下的司馬,平素跟何進私交甚好,蹇碩在緊急安排這場陰謀的時候,竟然忘記了潘隐與何進的關系。潘隐也來不及向何進通風報信,便利用職務之便,守在了何進必進的朱雀門。
雖然潘隐沒有開口,何進似乎也從雨霧籠罩的阙門後感覺到了隐隐的殺氣,立即就大叫一聲,假裝肚子疼,馬上轉身就走,奪了一名騎衛的馬匹,大叫一聲“立即回府”,就帶着騎衛們風馳電掣而去。
當蹇碩披甲戴胄、手提寶劍從宮牆後面跑出來,已經晚了,他望着漸漸融于雨霧中的一團黑影,懊悔之極,捶胸頓足。立即,蹇碩将怒火轉向了潘隐,但後者早知不妙,已經在何進離開的時候,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于是,蹇碩隻得殺了何進丢下的那名騎衛出氣。
何進回到大将軍府,驚魂甫定,急忙召集文官武将中的至交密友來府議事。
應召而來議事的,有何進的胞弟車騎将軍何苗,助軍左校尉趙融,右校尉淳于瓊,大将軍司馬許涼,主薄陳琳,前豫州刺史王允,謀士逢紀、何颙、荀攸,虎贲中郎将袁術,還有曾拜中郎将而現任尚書的盧植等,濟濟一堂。
何進自然是坐了首席,但次席的座位卻是空着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位子是留給袁紹的。袁紹曾經做過何進的大将軍掾,絕對是何進的親信,眼下又是兵權甚重的西園禁軍副帥,他坐次席無人敢争,哪怕是老将軍盧植。
何進坐下之後,見袁紹的位子空着,立即向許涼問道:“本初呢?爲何隻有他一人未到?”
許涼立即答道:“回大将軍,袁将軍不再營中,他的司馬說,他昨夜外出會客,一夜未歸,卑職已經留話給他的司馬,若是袁将軍回來,立即來大将軍府議事。”
何進皺了皺眉頭,說道:“會什麽客?京師情勢如此之亂,本初怎能不在營中,簡直是胡鬧。”
何進心裏急得要命,他剛才差點把命丢了,他與蹇碩之間已經撕破臉皮,随時都可以火拼,袁紹是他對付蹇碩的主要力量,如此緊急關頭,袁紹竟然不在他身邊。
何進正着急着呢,忽然堂外喊道:“袁将軍,兩位曹将軍到。”
眼睛一亮,何進立即向南望去,台階下面果然出現了袁紹那最具特色的桔色“袁紹帻”,一點一點地升起來,整個身子很快就出現在了何進的視野中。
袁紹的旁邊還有兩人,左邊一人戴着武冠,身穿紅袍,身體矮小卻極其健壯,在場所有人都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典軍校尉、太尉曹嵩之子曹操。
右邊一人呢,身高不次于袁紹,也戴着武冠,身穿灰色長袍,英姿飒爽,器宇不凡,不少人也認出了他的身份,新任的屯騎校尉曹聚。
但是,更多的人不認識曹聚,紛紛奇怪着,此人是誰,竟然能跟袁紹和曹操一起來大将軍府。
堂内的人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至少,所有人對于曹操能來都是意外,又高興的,有了典軍支持,何進勝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