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歌打車飛奔到公司樓下時,正是陽光最炙熱的時候。
公司裏正值午休時間,顧笙歌大步走向電梯,時不時的碰到正要去外面吃午飯的工作人員。有相熟的助理們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一一微笑着應下,手心卻滲出了薄薄的一層冷汗。
按下電梯的按鈕不安的等待,電梯到了,顧笙歌有些急切的擡起眼,才發現從裏面走出來的竟是前段時間剛剛出道的一個女團。
六個平均年齡不到十八歲的姑娘走出電梯時,幾乎是驚喜的迅速包圍了顧笙歌,一口一個師兄親熱的喊着。顧笙歌實在不善于應付這樣的場面,隻能微笑着點頭回應。等到和她們每個人都一一合完了影,第三遍婉拒了她們的午餐邀約後,顧笙歌才得以走進電梯,如臨大赦的按下了通往頂樓的按鈕。
電梯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顧笙歌有些緊張的走了出去。站在總裁辦公室外,他望着那間辦公室的門頓了一秒,旁邊的Rita看到了他,放下手中的餐盒笑着朝他走了過來,
“笙歌,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
顧笙歌側過臉,努力地對Rita露出微笑,“嗯,有些急事。現在方便嗎?”
他本就是總裁辦公室的常客,和Rita也早就熟悉起來,大概是看他确實是有些急切,Rita也不再耽誤時間。她揚起唇角,簡練的總結道,“因爲今天有客人,所以鄭總現在還沒有出去用餐。我可以幫你請示一下,至于方不方便,就要看鄭總的決定了。”
微笑着道過謝,顧笙歌看着Rita走回辦公桌的背影。她說他現在有客人……自己這樣闖來,會不會有些太過莽撞了?
低頭沉澱了幾秒,顧笙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尹澤的話還在腦中回響,他卻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這樣沖動的跑來了。如果隻是自己多想了,那豈不是白白給他添了麻煩……
“笙歌,鄭總說請你現在進去。”Rita的聲音蓦然在耳邊響起,顧笙歌擡起頭,輕聲地道了謝。推開那扇門的時候,大片的陽光映射在他的眼前,在他的眼前暈開一片明亮的光暈。
不适應地把手遮在眼前,顧笙歌用力眨了眨眼睛。下一秒,他就聽到房間内傳來一個熟悉又清亮的聲音,
“你看吧哥!我剛剛說你還不信……落地窗的窗簾要記得拉!我剛剛進來的時候也像笙歌一樣,還以爲自己要失明了!!”
這個聲音是……莫名地睜大眼睛,顧笙歌挪開手指驚訝地看過去,
“珩煦?Rita說的客人就是你?”
寬大的辦公桌前,在香港見過的那個少年翹着腳坐在一旁的真皮沙發上。看到顧笙歌,他大笑着站起身來躍過去,大力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當然是我啦!”笑眯眯地松開顧笙歌,鄭珩煦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好像比上次瘦了?……哥,你又虐待員工!”
辦公桌後,鄭珩昭無奈的撐着額頭,目光掃過少年身後有些手足無措的顧笙歌,鄭珩昭挑起眉,沉下聲開口,“先讓笙歌坐下,别胡鬧。明天早上我們還要趕飛機,你把曲樣留下來,抓緊時間回去收拾行李吧。”
“哎?幹嘛?想要趕我走?”不滿地眯起眼睛,鄭珩煦揚起一邊的唇角笑得一臉壞意,“我看哥你是想和笙歌單獨相處才這麽說的吧!”目光瞥到鄭珩昭頭疼的眼神,少年笑眯眯地攤了攤手,“我不管,我剛從香港飛過來,行李都還沒有拆,更沒什麽好收拾的。反正笙歌要和我們一起飛英國,你們之後有的是獨處時間,現在我在又不會怎麽樣……”
一把拉住一旁的顧笙歌坐在沙發上,無視掉旁邊一臉無奈的鄭珩昭,少年眼神明亮的看向顧笙歌,“我跟你說,你的EP我已經做好了噢!最後的效果簡直牛逼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走走走,你現在就跟我去聽一下效果……”
被鄭珩煦緊緊抓住了手,顧笙歌在心底露出苦笑。眼角瞥過鄭珩昭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顧笙歌看了眼面前仍然興奮地喋喋不休的少年,搖着頭在心底暗歎,有珩煦在,看來那件事,今天是無法開口問他了……
接收到鄭珩昭歉意的目光,顧笙歌回以理解的微笑。被興奮的少年拉出辦公室的那一刻,顧笙歌還在怔怔的想,如果那個人的來曆真像自己猜測的那樣……爲什麽,那人從未懷疑過他的來曆呢?……
匆匆離開的鄭珩煦和顧笙歌沒有看到,在他們關上門後,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裏的鄭珩昭,眼底閃過的沉思與憂慮。
手機忽然如約而至的震動起來,鄭珩昭看了眼屏幕,眼神複雜地點開接聽。
電話那邊一貫冷靜而溫和的老人今日卻似乎有些激動,神情冷靜的聽着聽筒另一邊嚴厲的質問,鄭珩昭默默地垂下眼眸。
“沒錯,是我說要帶他去英國,他已經答應了。”
電話那邊的長者蓦然停頓了幾秒,像是忽然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老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事實上,我隻是邀請他去我家調理身體,”眼神複雜地開口,鄭珩昭盯着報紙上顧笙歌的側臉,“要不要見他,決定權依然在您手裏。”
電話那邊的老人忽然冷笑了幾聲,蒼老而健碩的聲音通過線路清晰的傳達到鄭珩昭的耳廓,讓他的心髒幾乎漏跳了一拍——
“你就不怕,我見到他後,告訴他所有的真相嗎?”
不動聲色地握緊手機,鄭珩昭的眸色越發幽深起來。原本放松地手指漸漸緊握成拳,目光溫柔地拂過照片上那人的側臉,鄭珩昭眼神柔軟地揚起唇角——
“如果那是您的選擇,我願意尊重。”
似乎是驚訝于他的答案,電話另一邊的長者聲音漸漸低沉下來,
“你可知,當他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所圖,你們之間……”
“我明白。”沉聲接過老人的話,鄭珩昭默然垂下眼眸,“那時他會對我如何失望,又或者會不會遠離我,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眼前浮現出那人坐在屋頂上提及家人的落寞的神色,鄭珩昭緊緊地握住了拳。
“重要的是,他最需要的東西,恰好是我能夠爲他争取的。我明白,這次是我越界了。是我違反了合同,擅做主張的把他帶到了您身邊。”
感受着聽筒另一邊沉穩地呼吸聲,鄭珩昭繼續沉聲開口道,
“這也許并不在您的計劃之内,我也願意承擔毀約的風險。但韓董事長,我想讓您明白。也許笙歌對您來說,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可于我而言,任何的計劃,都比不上他一個笑來得重要。既然今天我插手了這一切,我就希望,他能得到他真正渴望的東西。”
眼神徒然幽深起來,鄭珩昭握緊手機,聲音裏不再有之前的敬意。
“而您——作爲笙歌的外公,我認爲,您有義務負起責任。如今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渴望的親情,明明隻有您一個人能給得起,不是嗎?”
微風輕柔地拂過沈尊的側臉,他面前的總裁辦公室内,鄭珩昭的聲音從敞開的門縫中隐約傳到耳側。
房間裏忽然傳來隐約的腳步聲,沈尊推了推眼鏡,閃身躲進了旁邊空無一人的秘書室裏。
鄭珩昭關上辦公室的門,轉頭打量了一下一旁的秘書室。午休時間的秘書室空無一人,沒有找到今天的值班秘書,鄭珩昭皺了皺眉,拿起Rita辦公桌上的訂餐電話,轉身走回了房間。
握緊手中的文件,沈尊從秘書室裏無聲地走出來,目光複雜地回想着剛剛聽到的那通電話。
回想起鄭珩昭之前在宿舍時對顧笙歌的特别關照,沈尊緊緊地皺起了眉。
因爲處在同一個宿舍,笙歌的家世他和尹澤還是略微了解一些的。他隐約記得,收養笙歌的那個舅舅,似乎就是韓氏如今的執行總裁韓裴銘。而如果他剛剛沒有聽錯,珩昭在剛才的那通電話裏,稱呼電話那邊的人爲“韓董事長”……
垂下眼睛沉思了幾秒,沈尊的眼神越發複雜起來。剛剛尹澤在電話裏提起笙歌的異樣,他還沒怎麽在意。現在看來……難道笙歌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目露思索地望着手中的文件,沈尊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他一向了解珩昭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人。他和珩昭自小一起長大,即使後來那人遠赴英國,對于他的性格與手段,沈尊還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在第一次見到珩昭對待笙歌的态度時,他才會那麽驚訝。
在他看來,珩昭待人,一向是有些冷淡的。即使臉上帶着笑意,也大多是交際時的條件反射而已。可他對顧笙歌,似乎從一開始就有些不同。若不是今日聽到了這通電話,沈尊幾乎都要以爲,鄭珩昭大概是愛上那個人了……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文件,沈尊還是選擇轉身走向了電梯。在這個時機出現未免有些奇怪,他還是晚些再來送一次好了。按下電梯的按鈕,沈尊盯着跳動的數字,眼神漸漸有些嚴肅起來。
雖然不知道珩昭接近笙歌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隻是現在看來,那兩個人,總有一天,必定會迎來近乎決裂的那一天。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無聲地歎了口氣,沈尊沉默地走出了電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