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歌心不在焉地坐在A大的禮堂後台,等待着迎新晚會的第二次彩排。
舞台下的路遙舉着喇叭,宣布彩排正式開始。顧笙歌無聊的活動了一下雙手,他和鄭珩昭的合奏排在倒數第二個,幾近壓軸。對于他這種天生怕麻煩的懶人,這樣的等待實在無趣。看着後台忙碌而混亂的場面,顧笙歌一時有些出神。
前些天路遙在紅格子邀請他們參加晚會的場景還曆曆在目,想到當時稍作猶豫便一口答應下來的鄭珩昭,顧笙歌在困惑之餘,又隐隐有些不安。
在他的記憶中,前生的鄭珩昭很明确的拒絕了邀請。而前不久的那一天,他隻是猶豫了片刻,接着就好脾氣的應了下來,這讓顧笙歌驚訝不已。
這是自他重生以來,鄭珩昭第一次做出與前生不同的選擇。
這讓顧笙歌有些惶惑,他惴惴的感到,似乎在他那天拿出那份前生并不存在的合同趕走前來示好的韓政宇後,恍若冥冥之中,接下來的事情也在一步一步的脫離他所熟知的脈絡,向着他未知的劇情發展。
顧笙歌并不害怕之後的每一件事情都會變得脫離軌道,相反的,從某些方面來說,他是個相當決斷的人。從接受了重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抱着要與上一世活得截然不同的的信念來重活這一生的。
改變是必然的。顧笙歌并不害怕改變。他怕的,是這個重新洗牌的世界,會不會因爲某種不可抗力而傷害或波及到他身邊的人。
顧笙歌記得這場迎新晚會。
前生的路遙也曾像現在一樣,邀請了他和鄭珩昭參加演出。那時的鄭珩昭因爲公司的忙碌而婉言謝絕,倒是曾經的顧笙歌,因爲迫切地想要給恰好在晚會那天過生日的韓政宇一個驚喜,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演出。
他記得當時鄭珩昭在聽到他一口答應時露出的訝異的神情。他也記得,那場晚會,他并沒能成功登台。
在登台的前一刻,曾經的韓政宇在電話中對顧笙歌說,他在趕往學校的時候出了事故,摔傷了腿。
顧笙歌心急如焚的離開了禮堂。顧不得馬上就要開始的節目,顧不得路遙焦急的哀求,他火急火燎的趕回家,卻發現毫發無傷的韓政宇百無聊賴的坐在客廳打遊戲。面對他的責問,那時的韓政宇聳聳肩,語氣一派輕松的說,因爲晚會太無聊,我隻有這樣說,你才會回來陪我呀。
握緊手中的節目單,顧笙歌看向遠處與一個女生談笑的鄭珩昭。
曾經那場他臨陣脫逃的晚會,最終是這個男人爲他收了場。
後來他聽說,當時焦頭爛額的路遙找到台下的鄭珩昭說明情況後,男人隻是利落的套上西裝,從後台随便抓起一把琴就代他上場了。
他爲他補上了節目的空缺,爲他避免了曠演的處分。也因爲那一次救場,鄭珩昭闖進了路遙的心裏,那次以後,他們這位學姐就開始不斷地敲響他們宿舍的門。
肩膀被輕輕捶了一拳,顧笙歌從回憶中掙脫出來,還未看清來人,手中已被塞過來一盒溫熱的牛奶,顧笙歌擡起頭,就看到不知何時走過來的鄭珩昭對他勾起嘴角,“喏,你喜歡的原味。剛剛那個學姐送的,趁熱喝。”
“謝啦,校園偶像~”揮了揮手中的牛奶,顧笙歌語帶調侃的回了一句。他低頭盯着那盒牛奶,忍不住揚了揚唇角,前世的他便始終記得他的喜好,想不到竟是從這麽早開始,那人就發現他有多喜歡牛奶了……不,不對……顧笙歌頓住撕下吸管的動作,他抿緊嘴唇,看着眼前的人,後知後覺地思考起來……前世的鄭珩昭與他朝夕相處,知道這些也不奇怪,可這一世的鄭珩昭……開學後自己似乎從未在他面前喝過牛奶,也未曾與誰說起過,這樣說起來,鄭珩昭又是怎麽發現的?
有些疑慮的看向笑容自如的男人,顧笙歌剛要開口詢問,鄭珩昭的電話卻忽然響了起來。
看着男人對他笑了笑便拿起電話走出禮堂的身影,顧笙歌心底的疑慮更加濃重了幾分。
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越走遠遠,還未曾來得及細想,下一秒,有人一個箭步牢牢地堵在了他面前。
顧笙歌驚訝的看過去,看到了路遙那張挂着讨好的笑容的娃娃臉。
“笙歌,你閑着也是閑着,幫學姐個忙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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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一分鍾。”禮堂外,鄭珩昭收起眼中的笑意,一臉無聊的對着聽筒說,“有什麽事直接說,我很忙。”
“啧,你說說,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無情的人呢,”電話的另一頭清雅的男聲徐徐傳來,咬字總帶着一種公子般的閑适與韻律,“且不說你把一堆破事兒的公司丢給我,自己跑去咖啡店打零工,現在居然還閑到去參加什麽勞什子晚會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暗藏笑意,語氣卻變得越發譏諷起來,“您要是真的那麽閑,能否先來把我手裏的工作分一半過去?我現在可是真不明白了,這公司到底還姓鄭嗎?你要是懶得管,就幹脆讓它跟我姓沈得了!”
鄭珩昭勾起嘴角,臉上那副懶洋洋的神情沒有改變分毫。他緩緩的開口,語氣随意而散漫,“姓什麽都好,沈大經理,你要明白,我隻是把最輕松的工作留給了你,至于那些你做不到的……”他低頭看着自己修長的手指,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我這個SG的執行總裁,當然會親力親爲。”
聽到他的回答,電話另一側的男人有一瞬間的停頓,下一秒,他的語氣恢複了原有的輕快,“真高興你沒忘記你在做什麽。大總裁,公司的發布會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你參加勞什子晚會的前一天,你可不許遲到。還有,投資就快到位了,我到時候會通知你。至于其他的嘛……”男人的聲音停頓了一秒,随後似乎有些猶疑的開口,輕快的聲音染上些莫名的無奈,“珩昭,我那個傻弟弟,他……”
“他很好。”似是料定另一頭的那人會有此問,鄭珩昭接過他的話,眼中蘊起笑意,“讓小姨放心吧。我們住一起,他好着呢。”
“那就好。”電話另一頭的男人似乎松了口氣,他呼吸漸緩,清雅的聲音漸漸染上笑意,他徐徐的開口,聲音中莫名地溢滿了溫情,“發布會那天,早點回來吧。你總不在,我……”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男人不自在的停頓了下,下一秒,他的語氣恢複輕快,恍若之前那一秒的尴尬從未出現,“這一次,我就靜候鄭總的佳音啦。”
似是從不曾聽出男人語氣中的溫情,鄭珩昭依舊一臉散漫的舉着電話盯着自己的手指。聽到男人的最後一句,鄭珩昭站在禮堂前耀眼的陽光下,緩緩揚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他語氣散漫,卻透着隐隐的決斷,“當然,如你所願。”
利落地挂了電話,鄭珩昭看向身後禮堂的方向。墨黑色的眼眸流淌着莫名的深意,他垂下眼,把手機塞回口袋。下一秒,清冽而幹淨的男聲從禮堂内悠悠的傳出,那是一道很特殊的聲線,它帶着無法言說的引力,牢牢地抓住了禮堂内外的每一個人的耳朵。聲音傳出的一瞬間,禮堂内外原本嘈雜的人聲盡數消失,除了那道震懾人心的歌聲外,禮堂内外一片安靜——像是被洗滌了心靈般,鄭珩昭怔怔的定在原地。下一秒,他忽然拔腿向禮堂内跑去——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聲音——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的話——
他一定要把他留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