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金風玉露


()蜷縮在房間最深的角落裏,他把頭深深埋入自己的臂彎中。很喜歡這個姿勢,因爲光線不會落入眸中,唯一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心跳。

深沉的壓抑感摻入屍體發出的惡臭,令人窒息。妖娆的血痕,重複着觸目驚心的軌迹緩緩流淌,濡濕了他缭亂的碎發。

一隻纖弱卻有力手突然撫上了他的手背,順着那隻手向上望去,恰好對上一雙湛黑無垠的眸。他鬼使神差地與之相握,淹沒手指的微微的涼,在甯靜中變得喧嚣。

“師兄,沒事的,師兄,有我在。”耳邊傳來隻剩下氣息的話語。

他擡眼注視房間内唯一站立的人。

這個人一襲灰黑的仙家道袍,眼中卻閃爍着殺戮所帶來的血光,正用手中萦繞着灰霧的長刃不加停頓地朝蜷縮在他腳下血泊中的人揮去。

那個人的死相中充斥着不甘,卻讓他感到大仇得報般的快慰。

下一個就是自己了嗎?在他空明的視域中,一瞬紅蓮盡綻,兩瞬歸于黑暗——也許死亡才是最好的歸宿。

随後而至的大火,将這裏的一切燒成灰燼,将他的記憶灼得炭黑。

過了不知多久,竟有光落入他的眼中,周遭不再是黑暗,掙紮坐起,靜靜聆聽左胸跳動的響聲,感受着存活唯一的證明,在寂靜中與喘息暧昧地交纏。

“師兄,我們得救了!”

随着這聲呼喚,他才看到許多被囚禁的同階弟子都相伴逃了出去。

終于,自由了嗎?

很多年以後,當他們二人在流浪中死皮賴臉拜了偶遇的劍狂罔昊爲師并入門重夙後,才知道屠戮白嶽派上下所有高階修士,燒盡其腐朽的大能姓名——

漠清。

******

“師父?”閑之嶼在習劍之時發現師父少有地走了神,仿佛陷入某些回憶之中。

“啊,”沄照膤微顯羞赧,急忙回道:“方才你問了什麽,可否再說一遍。”

“六爻心劍訣,初爻、二爻爲地;三爻、四爻爲人;五爻、上爻爲天。此天地人乃‘三才’,地之道是剛與柔,天之道是陰與陽,師父,隻是我一直不明白,這人之道說的仁與義到底是何用意?”

閑之嶼初升築基,回首煉氣所修心法,縱覽而下,忽生疑問。

當時在皏涞派,領悟了剛柔的靈氣護體之法,陽與陰的靈氣應用之法,隻有這人之道中所謂仁與義,思量數年,鮮有所得。

沄照膤似乎早已了然般,笑答到:“這仁與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師父說的字面意思,可是‘殺身成仁,舍身取義’裏的仁與義嗎?”閑之嶼繼續追問。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沄照膤表情忽得淡下,“很久以前我還在煉氣期時,就常常在想,這個殺人奪寶、爾虞我詐、豢養鼎爐皆司空見慣的修界,真正的仁義尚存嗎?”

閑之嶼沒想到,自己這位不問世事,對任何東西都顯得不溫不熱的師父曾經也有如此的思慮。

“後來,我的師父傳我以六爻心劍訣,講到人之道時,他說隻有仁義之人才知道仁義是最大的利,不仁義的人隻能從他道求利,所以便有了殺人奪寶、爾虞我詐、豢養鼎爐這些修道之法。”

沄照膤擡手輕揮,肉眼不可捕的數百、數千劍影疊疊,劍光圍繞着他飛舞旋轉,攪亂的風帶起地面上的雪,氣勢軒然。

“仁義非慈,非虛,非名;隻是心中所求之道罷了,我重夙閣弟子,道可不同……”他凝視着面前的閑之嶼,将一把長劍遞予,“你心中的道,是什麽呢?”

******

我所求之道嗎?

坐在沄照膤所養的巨鶴“泱泱”背上,閑之嶼又忍不住去思考這個問題。

不過對于他這種腦子裏全是“變強變強變強”的人來說,這種追本溯源的議題,任他白白抓掉三千青絲也是想不出來的。

還是暫且放一邊吧。

“大斯兄,你确定你沒迷路嗎?”三思仰起頭使勁嗅了嗅,“怎麽我聞到一股海水的味兒。”

如此一說的确,閑之嶼亦使勁抽了抽鼻子,這種鹹苦的濕氣。

洛峣谷,聽上去不是應該在什麽深山老林裏嗎。

站在鶴身最前用毛筆記錄着什麽的行止從他那卷厚厚的“筆記”中擡起頭來,幽然道:“一直躺在那兒睡大覺的人沒資格評論我的認路能力,我走的方向就是之前送來的邀帖上所指。”

“最好迷路算了,不想去。”蹲在鶴尾的沄照膤悶悶不樂地嘟囔着。

“師父,是您老人家帶我們來參加九門争鳴的,不是我們迫着您來的,一定記得這一點。到時候在别的門派長老面前就别鬧了啊,乖。”

閑之嶼拍着沄照膤的肩膀好心好意哄着,卻被對方甩了一臉子,無奈之下他隻好把不知又在哪個角落鬼混的虛映棠從頭到腳罵一遍了。

“我們到了。”行止肯定地說道。

“确……确定嗎?”三思非常非常懷疑地問道。

閑之嶼順着他倆的視線向下望去,雲霧散開後所顯現出的竟是一片黑壓壓的……鳥獸。

此獸通體烏黑,青鳥之體,羽翅兩對,雙蛇頭;雖隻是低階妖獸,但如此數萬隻同時在空中聚集的景象,卻是絕無僅有。

看着聚成一片黑海似的鳥群,閑之嶼忍不住咂舌。

“烏啼雙,相傳天帝将不死藥藏于巫山之中,命此鳥在外守護,以防止其他妖獸偷吃不老藥,後有陣法大能創名陣曰‘烏啼’,陣成後數萬烏啼雙盤旋其上,遮天蔽日,凡陣守區域,有遁空者必群襲之。”

行止一面向其他兩人解釋,一面用毛筆飛快記錄着。

“四不四要我們直接沖下去!”三思背起她的玄鐵巨劍,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怎麽可能,有名的大陣呐,你以爲是擺設啊,從上面不能過,就想辦法從側面繞進去呗。”閑之嶼用手按着三思的頭迫使她望向鳥群,“這麽多,沖下去被群攻你扛得住麽?”

“好像……四不行。”眨巴眨巴眼答道。

沄照膤亦湊到他們身邊向下瞧了一瞧,點頭道:“很好,所以咱們回去吧!”

“師……”閑之嶼剛要開口,就被突然從頭頂傳來的呼和聲打斷。

“哈哈,看看這是哪來的鄉巴佬小派,區區一個烏啼大陣就把他們吓得要打道回府了。”

順着這嚣張的聲音擡頭望上去,閑之嶼才發現其他前來參加争鳴的門派已經全到了。

一眼就看見皏涞派的玉鸻舟從遠處緩緩駛來,群鶴伴——相較之下他們所乘的泱泱就顯得特别渺小了。

而出聲嘲笑他們的是炙劍門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弟子,粗略看去,該門清一色青袍劍修,數十人皆乘一青銅巨劍而來,領隊之人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聽到弟子出聲後她眉頭微皺,斜眼将其制止,又朝着閑之嶼他們的方向拱手道:

“沄師兄,青綏有禮了。”

沄照膤回之以颔首微笑。

“至賤門,真是無敵棒的名字。”閑之嶼不禁在背後挑眉嘲到。

翅膀撲震之聲嗡嗡作響,炙劍門旁邊不遠處,一隻巨大的六翼飛蜈左右閃動不止,其上所坐應該就是以馴養靈獸爲主的山海派。

在飛蜈頭部盤腿而坐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他撫了撫胡須笑道:“沄道友初臨洛峣谷,自然不知這第一關就是要沖入這烏啼大陣……當然,考的隻是這些築基小輩,我們靜待守谷之人便可。”

沄照膤朝對方行禮道謝。

閑之嶼知道他心裏絕對不情願極了。

除了各大門派,來者還有不少散修,三三兩兩或聚或散徘徊在大陣之上,應該是在靜觀其變。

閑之嶼此時正在心裏琢磨着山海派長老的話,既然洛峣谷有守谷之人,說明此陣是可以人爲控制的,如果每次九門争鳴都要所有人硬闖一次,必定要耗費不少時間去修補,如此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入谷之法必有捷徑。

入谷之法?

從懷中拿出一樣物什,閑之嶼莞爾,這就對了。

入谷令牌。

每種陣法都會留有的“後門”,即可以允許人進入的符咒、令牌類的通陣之物。

正準備提醒三思與行止時,就看見炙劍門的弟子已經齊齊跳下了,經過他們身邊時又“膽小鬼”、“鄉巴佬”地嘲笑了一番。

自古隻說文人相輕,現在看來劍修與劍修門派間也好不到哪裏去,互看生厭。

将入谷令牌揣回懷中,閑之嶼的氣海中波瀾層疊,瞬間便把靈氣運轉至全身各處,他向三思使了個眼色。

“師妹,讓他們城裏劍修見識見識我們鄉下劍修的厲害,怎麽樣?”

“餓斯兄,咱就等你這句話了。”三思解下背後的玄鐵重劍,直接禦劍而下。

喂,跑這麽快,好歹等我說個預備起吧。

閑之嶼腳尖踏空,如道袍上所繡之隼般,輕快地乘風躍向烏啼大陣。

剩下行止一個人在泱泱背上歎了口氣,“我還是用最安全的方法好了,沄師叔,你一個人在上面好好的,待會見。”

說罷拿出入谷令牌,等注入靈氣後的保護屏障展開,才不慌不忙禦劍徐徐落下。

如此在大陣之上的所有修士,都相繼沒入其中。

剛穿過大陣時,雙蛇頭的妖鳥烏啼雙還沒有任何反應,當閑之嶼繼續向下墜落了數丈後,此鳥便如得到指令般,聚集在一起,化作一道烏黑之影朝他急沖而來。

不禁咧了咧嘴,閑之嶼連忙于半空中一個翻轉,雙腳快速踏空數次,借着反推之力躲過了一撥猛攻。

築基之後,憑恃着煉氣期就修煉至爐火純青的身法,閑之嶼已經不需要禦劍,借由腳底附着的靈氣與快速踏空的反作用力,就足夠他能看上去像金丹修士一般“漂浮”在空中。

他擡手喚出劍影繞于周身,逐個擊退從各個方向竄出的烏啼雙。

半盞茶的時間後,閑之嶼倒是看到一個熟人——正是方才嘲笑他們的那位身材魁梧的炙劍門弟子。

忍不住心生一計。

稍微減速等待了一下從上追擊而來的鳥群,目測數量足夠之後,閑之嶼忽得加速,風一般向那位炙劍門弟子掠去。

“喂,這位師弟,來接一下師兄送你的見面禮。”快接近時,閑之嶼還特意友好地出聲提醒道。

這位炙劍門弟子扭頭一瞧,正看見來者屁股後面拖了一群妖鳥,烏壓壓朝他沖來,不禁慌了手腳。

“拜拜。”閑之嶼揮了揮手,一個閃動消失不見,剩下該弟子一人狼狽不堪地奮力抵擋鳥群。

“哈哈哈,餓斯兄你可逗死我了。”三思禦劍靠過來,雙掌合擊,一整塊土牆憑空而現,輕松抵擋住妖鳥的沖擊。

三思,築基初期,五行功法所修爲土,因爲她是個如假包換的,土系天靈根。

閑之嶼亦大笑不止,便如此随風自由遊蕩,在萬裏雲煙中抛卻一切沉悶在胸間的郁氣。

如此嘻嘻哈哈穿過了許多人。

與幾個散修擦肩而過時,閑之嶼餘光瞥見了一個灰衣的人影。

轉頭望去,對方亦在看他。

四目相對。

時間就此凝固。

縱使過了十年,還能一眼認出的那個人。

十年以來在腦海裏翻來覆去想念的人。

秦汜修。

閑之嶼覺得除了目還能視,其他所有感官都在這一瞬間喪失了功能。

對方也完全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意思,隻是靜靜凝視着他。

秦汜修手握入谷令牌,周身籠罩在淺色的保護屏障内。

眼神中毫無漣漪,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緩緩擡手,忽的放出一道殺氣朝閑之嶼襲去。

根本沒辦法躲開。

閑之嶼隻是下意識閉了眼。

被秦汜修冰冷的靈氣包裹住的傀線掠過閑之嶼左耳,繞至他的身後,輕易就将沖向他的數隻烏啼雙割裂成了碎片。

收回傀線,亦收回視線,秦汜修催動靈氣,迅速朝下方目已可見的平台上飛去。

留下閑之嶼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沒想到,如此輕易就能找到——

像極了,

一場上天派來的神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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