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爲我擔心,還不如管好自己。”秦汜修把懷中的小猼訑放下,起身冷冷說道。
“你這算是在發床氣嗎……”閑之嶼被直接頂了個肺,整個人都莫名其妙,明明昨天還好好的,真是睡時小天使,醒時閻羅王。
秦汜修從儲物袋裏拿出風熒草的木匣交給閑之嶼:“三日換一次藥,大概換上三至四次就能痊愈了……這個應該不需要我來做了吧。”
“當然不需要!秦汜修,我簡直對你愛,愛,愛不完!”閑之嶼樂得幾乎唱起來,本還想縱身一個虎撲熊抱,結果被秦汜修側身閃過,直接與樹幹來了個親密相擁。
他倆正準備一起回浮鸢峰小院時,又被猼訑一家子攔住了,扯到桃樹下一看,兩堆物什整整齊齊擺在那裏——數株品相很不錯的鈴線子,還有幾根大小不一的角。
“诶,這個角茸是哪裏來的?”閑之嶼看了看猼訑的頭頂,美麗而巨大的角依然完好無損。
“這應該是在它們成熟時脫落的角基吧,雖然藥性不如直接割下的,但也不會差太多。”秦汜修拿起一根仔細檢查後說道:“如此看來我們兩人的任務都能完成了。”
這兩個多月的辛苦外加這幾日的折騰總算是沒白費,閑之嶼幾乎要爲這完美的結局流下兩行感動的眼淚。
在閑之嶼的強烈要求下,秦汜修毫不情願地在當天就陪着他去了瑰雁峰交任務。
找任務牌時他才發現,原來兩人的任務都是銀色,而且來源都是同一人:浮鸢峰長老虛映棠。
“你說我們浮鸢峰的這位虛長老爲什麽發了這麽多和猼訑有關的高級任務?”閑之嶼跟在秦汜修身後随口問了一句。
沒想到秦汜修思考了一會,仔細回答道:“如果分開使用就不清楚,但是合起來煉制丹藥的話,一般是醫治長時間過度采補導緻腎陽不足氣體兩虧的良藥。”
“額……”閑之嶼覺得自己還是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好了。
在主殿交任務牌時,那位一層管事,三角眼的袁征銘袁師叔終于用正眼瞧他,拿出了兩袋初品靈石,繼續說到:“虛映棠長老交代過,凡是完成他的任務,除靈石獎勵外還有重獎,不過他說過要親自交予完成任務者,所以你們三日後去他的洞府拜見吧。”
兩人接過初品靈石的袋子,反複拜謝而退。
閑之嶼捧着靈石袋笑得合不攏嘴,五十塊初品靈石,簡直飛來橫财,直接拯救他于赤貧之中,心裏忍不住暗戳戳盤算着要買些什麽,儲物袋肯定要買一隻,靈獸袋也要一隻……
剛走出大殿,就聞得一陣騷動,幾個弟子口裏說着“又死人了”之類的話,閑之嶼順着圍觀的弟子走過去,從夾縫中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蘇霁白抱膝蹲在那裏,臉埋在臂彎深處,從上下抽動的肩膀上可以看出,她是在痛哭。
就在她面對着的方向,靜靜躺着一具屍體,雖然臉被白布遮住,閑之嶼還是馬上從衣着和身材上認了出來。
竟是滄鹭峰藏書閣上的薛冰渙。
心就像突然折斷的風筝,從喜悅的最高空突然墜落下來,閑之嶼的情緒狠狠下沉,這個世界果然和書中的一樣,便當發得又快又任性,兩個月前還拉着他說個沒完的人,現在就躺在那裏,像一塊被随意丢棄的舊衣服。
“他也真是夠倒黴的,昨天我還看到他來瑰雁峰詢問風熒草長在哪呢,據說是練功的時候被蝡鳴蛇咬了,估計晚上去滄鹭峰采風熒草時,不小心從懸崖上摔下去了吧,哎。”身邊的弟子無奈歎道。
風熒草……閑之嶼下意識回頭望向秦汜修,恰好看見對方異常凝重而又蒼白的臉。
“别看了,都散了吧。”藏書閣的管事薛廣源前輩把圍觀的弟子們漸漸趕走,對着蹲在地上的蘇霁白說到:“冰渙也算是我們家族的小輩,我會把他帶回祖墳葬了,他的這些遺物,你如果想要,就留下做個念想……人各有命,生死如常,看淡些吧。”
接過儲物袋的蘇霁白,直接嚎啕大哭起來,看得閑之嶼不禁有些心疼,如果有一天他也死在了這個世界,或許連一個在他屍體前面哭的人都沒有吧。
等到人都散去了,薛冰渙的屍體也被薛前輩找人擡走,閑之嶼才走上前去拍了拍蘇霁白的肩膀,朝她展開一個相當勉強的笑容。
……
三人倚在瑰雁峰天澤的折子橋上,秦汜修仰頭看着白鶴在湖面上或停或歇,或用翅膀劃出一道弧光。蘇霁白在他身邊低着頭,一句話掉一滴淚。
“其實這都是我的錯……冰渙是練木屬性功法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下決心參加弟子大比,也不會在山陰的林子裏修煉,也不會……”她抹着眼淚,泣不成聲:“我隻希望他能壽元長久,沒想到反而害了他。”
“這個,他會去更好的地方的,肯定會比現在好,所以,就……”閑之嶼站在她的面前手足無措地低聲安慰。
“他的死不是你的錯。”秦汜修冷冷地說。
閑之嶼差點咬了舌頭,這句話還真是簡單粗暴。
“啊,他其實是在安慰你,恩,是吧秦汜修。”拼命使眼|色。
“我隻是在講事實。”看來是完全無視了。
蘇霁白又一次嚎啕大哭起來,閑之嶼隻想反手抽飛秦汜修。
“哼,我倒覺得這個外門弟子是洪福齊天啊,能讓我們蘇家小姐這麽爲他撕心裂肺。”這熟悉的聲音,這嘲諷的語調,閑之嶼幾乎是一聽到就寒毛直豎。
“額,蘇甯茹……”唯恐避之不及。
正想拉着秦汜修逃離現場,卻發現他的視線完全沒有要從這個朝他們走來的紫衣少女身上移走的意思,蘇甯茹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灼熱”的目光,偏頭抱臂與秦汜修對視良久。
這下可慘了,閑之嶼完全無法預估蘇甯茹下一秒會朝秦汜修的哪隻膝蓋開槍攻擊。
“喂,你叫什麽名字?”
“秦汜修。”
蘇甯茹突然嘴角上揚,笑如三月之花。
看到此處的閑之嶼徹底傻眼,您二老這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還是怎樣?!
眉頭微皺,反手把秦汜修胳膊一拽:“走,咱們回浮鸢峰去。”大哥你喜歡誰也别瞧上蘇甯茹啊,吃人不吐骨頭喂,到時候收屍都不用了真給我省事叻,這種心機女配,以前小說裏簡直隔幾章就要出場一個。
就這樣任憑閑之嶼拽着走,秦汜修在心中默念一遍蘇甯茹的名字便陷入沉思之中;蘇甯茹亦撫着她妹妹的肩膀,喃喃自語到:“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嗎,有一類人,會戴着一張漂亮的面具,但是還有一類人,他們常常會忘記自己臉上戴了一張面具……”
……
三日後,在山腰偏下住了将近大半年的閑之嶼與秦汜修第一次踏上了前往浮鸢峰中心靈脈的道路,因爲在靈氣最集中的地方,居住着他們要拜見的本峰金丹長老——虛映棠。
其實這位虛長老挂名浮鸢峰的時間并不長,是在年初秦汜修所照看的藥園原主人——上任長老坐化後新任,關于他的傳聞也比較多,其中最出名的一點就是出手非常大方,隻要發布任務,完成者必賞賜各種法器丹藥,而且無論你是自用還是馬上轉手售出,皆不過問。
閑之嶼聽後浮現在腦海裏的就四個字,有錢,任性。
雖然之前秦汜修說的關于猼訑伴生草和角茸的用法讓他對這位長老産生過很多跑偏的不好聯想。
青石路,孟宗竹,竹上露水凝霜,疏枝已然寒徹骨。
閑之嶼沒想到,虛映棠長老所居竟是竹林深處一間極簡的籬笆院竹舍,二人小心翼翼走入舍内,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屋的寶劍,放置在桌上的,懸挂于牆上的,琳琅滿目。
而長老本人,正随意坐在窗邊,一隻腳踩在竹椅上單手托腮,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窗外一株還未至花期的梅樹,風輕拂他并不束起的黑發,閑之嶼看到他的衣背上竟繡有一隻鴻雁,雙袖爲翅,下裾爲卷雲,風過欲翔。
“等到初雪降下,這株梅花就應該開了吧。”他似乎是在對閑秦二人說話,又似乎隻是在喃喃自語。
閑之嶼和秦汜修既不敢出聲也不敢亂動,隻是恭恭敬敬立在原處。
“你們兩人就是最近完成了我的任務的外門弟子嗎?”
他轉過頭,一張絕色容顔正好迎上閑之嶼因好奇而打量的目光,然後在瞬間攪亂了後者對他一切想象。
閑之嶼腦中一陣轟鳴,這絕對是他兩輩子見過最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一張臉。他眸如少女,媚而不妖,自然帶笑;眉卻似劍,高挑入鬓;一陰一陽,兩種感覺完美地融合到他的臉上。
這也許就是很多人所說的,有一種絕世之美,不辨雌雄。</p>